第4章 ：这里就我一个人住

老太太怀里抱着的布娃娃虽然不是新的，但是很干净，又是白色的，像是刚刚被洗过一般，一尘不染。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小嘴唇，似乎要跟你说话的样子。

在布娃娃的头上，有一束淡黄色的头发，束发的头绳，也是跟老太太头上的头绳一样，深红色的，如血一般，白色衬底，很是醒目。

虽然老太太头上扎着红头绳，与怀里抱着的布娃娃有点不合时宜，但我知道“老小孩”也是一种很常见的现象，有我奶奶在世的时候，村里人也叫她“老小孩”，我记得很清楚。

在这幽静的院落里，眼前的老人多少让我觉得有点吃惊外，对老太太的亲切感，还有老太太对我的亲切感，还是让我没了一丝顾虑。

我还注意到，就在老人身后的院墙上靠着一把大扫帚，磨得很光亮，我才明白这大院子里之所以这么干净，肯定就是眼前的这位老人打扫的。

虽然老太太六七十岁的样子，但头发乌黑发亮，背不驮腰不弯，眼不花耳不聋，干瘦而又精神，一点也不老相，打扫院子里的卫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老奶奶，您今年高寿哦？”

老人听我问她的的年纪，抬起头，只是笑着看着我，竟然没回答。

我笑笑，继续问道：

“老奶奶，这里就您一个人住着，还有其他人么？”

“哦——哦，就我一个人了，他们都走了，都走了哦——”

老太太说话的时候，略微显得有点伤感。

“都老了，都走了，就我一个老婆子——就我自己了——”

此时，老太太的话里虽然有点伤感，但最后说就她自己的时候，低下头，瞅了一眼怀里的布娃娃，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点笑意。

老人在自言自语：

“都走了哦——我们还在——”

老太太说我们还在，我就以为她是说跟她的布娃娃住在这，但这么大的院落，就这么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住，我还是有点不大相信。

“真的没别的人住这了，这么多屋？”

我这么一问，老人觉得我不相信她，盯着我肯定地说：

“没了！就我一个老婆子，就我一个人住在这！”

她还怕我不相信似的，再次强调，说：

“就我一个人在这住，这么大院子，都嫌太旧了，太老了，谁还来住哦。”

“那这里的房子到底是谁的，谁管着，我想搬过来住，那得去找谁呢？”

老太太听我这一问，似乎有点兴奋，笑着，脸上的皱纹簇成了一团，此时，我是真的觉得眼前的老人好亲切。

“我知道哦，这我知道的，你算问对人了，来，小伙子，你跟我来！”

老太太说着，就拄着拐棍，抱着怀里的布娃娃，转身到了自己的小院门口，站在门口时，她好像还怕我没有跟上，转头，一边把拐棍依在门框上，一边喊我：

“过来，过来，你过来！”

老太太往院里走，脚步很轻松，也不是小脚，还很有力。

一身的灰布衣服，不新鲜，但很干净。

老太太的小院里干净整洁，陈旧的黑砖铺地，没有一棵杂草，砖与砖的缝隙里也没有一点泥土，很干净，像是被水洗过一般，虽然显得有点潮湿。

院子西边一角，是自来水的水泥台子，旁边有两个塑料水桶。南边靠墙，有一棵杏树，树干很老很粗，但枝条不是很多，像是这几年才发的新枝。正值暮春时节，杏花已败，青涩的小杏果很稠密。

在院子南边一角，放着一堆的矿泉水空瓶子，还有一捆纸张跟旧纸箱捆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老人闲空捡来卖钱的。

阳光洒满了小院，让人觉得很是舒适。

老人快步走到一楼前的门口，站住了。就在楼前的墙上，我看到用褐色涂料记着一个手机号码，字不大，但很醒目。

老人指着电话号码，回头对我说：

“就是这个号码，就是他——小公经理，就是他管着这里所有的房子，房子都是他的，这是他的电话，你打这个电话问他就行，这小伙子可好了！他怕我记不住，就把号码记在墙上的。”

老人说起那小公经理的时候，似乎对他很亲切，就跟家人似的。

一直到了后来，我才知道，就是老人嘴里说的这个小公经理，是他让老人住在这里，还让她闲着的时候，打扫这院里的卫生，说是打扫卫生，其实就是有份名头而已，这样小公经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给老人每月六百元的工资，其实就是在变相地帮助老人。

虽然六百元钱不多，但这些钱就足够老人完全的生活消费了，确实是个有心人。

我把号码存在手机里，老人又热情地把我往屋里让，让我进去坐坐。

因为我还不知道人家是否租给我房子，再说，我也有点小癖好，不太喜欢老人住过的房间，那味道让我受不了。

说实话，此时此刻，屋里那陈旧的味道已经传到了我的鼻子里，我就没进屋。

但我也忍不住好奇，还是往里扫了一眼，虽然外边阳光灿烂，但屋里很是昏暗，我只看到屋里的桌子有一尊神像，挺高挺大。

我走出了老人的小院，她也紧跟了出来，一边还跟我不停地说着，说这里的房子挺好的，很好住，还说小公经理也很好，只要问问他，就一定会让我来住的。

我倒没觉得老人唠叨，倒是觉得老太太好像怕我不来住似的，又好像是给那小公经理拉客户似的，很是热情，很是上心，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戒备之心。

站在楼前，我又抬头扫了一眼这里的房子，的确是有点老旧，屋顶那破瓦之处的荒草与野花，让我实在说不出什么感觉。

到了楼房侧边的小路，我谢过老人，就跟老人告辞。

就在这时，老人突然想起来什么，几步上前，到了我身边，她小声又神秘地对我说：

“小伙子，你先别走，快跟着我来，我给你看看。”

我不知道老人到底要给我看什么，就跟着她来到了一座小院前，而我眼前看到的一切，竟让我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