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卑不亢

许天成有些不爽，从身后唤柳珍儿，“你别去。”

这是在许家，他大小也是个男丁，让着长辈归让着长辈，可是许二嫂快骑到他头上来了，焉有忍让的道理？

堂堂七尺男儿，却连自家娘子都要跟着受家人的气，说出去好说不好听。

柳珍儿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唇边挤出一个漂亮的小梨涡，显得甜美不可方物，“没事的，我觉得你要和二嫂说的对，我还是应该先做好己任。这是女人的事情，你就别跟着掺和了。”

这话一出，本是想让夫君不用为自己太过操心。像许天成这么会演戏的人，脑子又好使，一定能明白她此中的用意。

等到娘和二嫂对她逐渐接受，再提起读书写字的事情也不迟。

可是她越是这样，许天成就越发过意不去。本来就是他对不起柳珍儿，把人家娶过来却又拒人千里之外，新婚当夜就说出了那样绝情的话。

他本不是那么绝情的汉子，才想出了用教书的方式弥补她。他从不认为，女子应当被剥夺认识广博天地的权利，反倒十分欣赏柳珍儿天然去雕饰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说了你不能去，我不允许你去。”许天成说着，三两步走到柳珍儿前面，伸手将她拦腰挡住。

男人终究是男人，身材高大，许母和许二嫂都无处下手，只能干瞪眼。

柳珍儿被护在阴影中，闻着许天成身上书墨的芳香，竟然有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其实你不必这么护着我的。”反正你又不喜欢我，这后一句柳珍儿没有说出口，是随着越来越小的声音融化飘散在干燥的风中。

许天成微微扭头，夏日耀眼的光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刚好勾了出那刀刻斧凿般的五官，“你是我媳妇，我管得了，该管就是要管。”

柳珍儿慌忙将小脸藏起来。旁人只当是柳珍儿受够了欺侮，此时正在委屈，只有柳珍儿自己心中五味杂陈。

她气，气自己耳根通红，听到那一声“媳妇”竟然有一瞬的动心。

明明只是逢场作戏，此时大家都在边上观望，许天成才将这出大戏唱得这么精彩。

难道说刚才故意让许母和许二嫂闹出那么大动静，也只是为了吸引全家人的目光，好让他许天成借题发挥，告诉大家他们有多恩爱？

柳珍儿想到这里，不寒而栗。

但她终究是不愿意以叵测的心胸度人的，赶忙甩了甩脑袋，鬓边的发丝都乱乱了些，试图赶走方才可怕的想法。

各方僵持不下，许大嫂终究是个做实事的，到这种时候还得她出来说话。

“我看弟妹也累了，娘，今天就放过他们吧，再说了多年来家务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不就是添个人添双筷子吗？家里那些活又不多不少，以后我依旧能一个人做完。”许大嫂站出来打圆场，还一个劲的给许天成使眼色。

“哟，大嫂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是在抱怨我和娘没有给这家里出力吗？”许二嫂眼中的鄙夷都快溢出来，她总能在别人的话中挑出些不和谐的论调，“大嫂要是对我们有意见的话就直说，何必在这里拐弯抹角的骂人？再说了，比起娘和我来说，这家里公认的闲人不是另有其人吗？”

柳珍儿听出来这矛头又指向了许天成，生怕许天成动怒，从身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带。许天成腰身一凝，回头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

一眼柳珍儿就安心，看来他不会再做出刚才那样冲动的举动了。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许大嫂是个老实人，跟许二嫂那样的泼妇吵架也实在不擅长，“我们同样年轻力强，家里面的活计还是我做的多一些吧，我只是说这个事实罢了。”

“那还不是因为……那还不是因为我们家里的在当差，每天事务繁忙，我还要伺候他去！”许二嫂可算找到了能炫耀的资本，一下子神气活现起来，“我们当家的跟弟弟可不一样，读进去的书都有用武之地，说考取功名就考取功名，能当官，还能带着我一起吃俸禄。疏忽了家里面的事也是万不得已，相信大嫂能理解吧？”

许大嫂说不过她，只得带上了勉强的笑意，“理解理解，我都理解。”

妯娌之间相处这么多年，许二嫂早就知道徐二嫂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家伙，再吵下去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许二嫂最喜欢说的就是自家夫君，其实许大嫂打心眼里看不起她的耀武扬威的样子。虽然都是为朝廷工作，但是论起级别来，也只不过是个小官。

许大嫂有时候也想着要是许天成真的能够考取功名，当个大官，比他二哥大上许多。人家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如果许天成真的能够成为当朝政要，估摸着许二嫂的嘴终于能够闭上了吧。

许大嫂正在胡思乱想，果然边上许天成就出了声，“都说风水轮流转，我看二哥的风水全都坏在二嫂这儿了。”

许二嫂刚开始还没听出什么意思，等反应过来，立刻就炸了锅，“你说什么？”

许天成不卑不亢，态度清淡的像一盘小葱拌豆腐，“我哥在外为官，为的就是能保一方太平，二嫂却在家里惹是生非，挑拨离间，连家里面的太平都守不住，二哥若是知道了，必然很心痛吧。”

读书人就是伶牙俐齿，吵起架来都一套一套的。许大嫂心想，可惜她家里的是个手艺人，不太可能像两个弟弟一样走上仕途了。

许二嫂这脸变颜变色，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柳珍儿躲在许天成身后偷笑，她自打进入许家，还没见过许二嫂这么吃瘪。

“我……我家里的好歹还有收入，你个只知道耗费钱财的东西，倒假模假样心疼起他来了！”许二嫂半天才咕咕哝哝起来，“真是的，加上那倒霉娘子，家里又多个吃闲饭的。”

“咳！”

众人回神，听得不远处有人咳嗽，转头一看，都急忙行礼。

柳珍儿也闪身出来，“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