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

“苏主任，刚才有人打电话找你。”清晨，刚一上班，办公室新来的打字员小樱看到苏汇云推门而入，就赶紧向领导汇报道。

“哦，哪的？”苏汇云把手提包放好，问小樱。

“我把号码记下来了，您看看。”小樱把一张便利签递给苏汇云。

“好，谢谢你啊！”苏汇云接过便利签，上面的人名和手机号码扎了一下她的眼睛。她从提包里取出手机一看，因为调了振动，那上面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她翻看了电话号码，都是便利签上的那个人打来的。

“有什么事吗？”苏汇云走到办公室外面的花池边，给那个久违的人打电话。

“呃，中午一起吃个饭怎么样？”林应远好象很烦恼的样子。

“几个人？是三个吗？”苏汇云有点怨气地问道。

“那个……就我们俩，到我们家附近的那个蒸菜馆好不好？”林应远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

“知道了。”苏汇云答道。

追得那么紧，肯定有什么事情。

苏汇云回到办公室，把刚才懊恼的情绪丢到了公务以外。

因为前段时间人事调整，有些同志岗位变换了，有的是新来的同志，业务不甚熟悉，就比如那个新来的打字员小樱，部分工作还不上手，所以她这个负责上传下达的办公室主任就得多花点心力。

一大堆待办文件压在案头，苏汇云却没有感到压力，对于工作，她还是得心应手的。不过，这份工作已经太熟悉，她当年的活力近段时间正日益退减。不排除婚姻方面带来的干扰，但，苏汇云还是觉得自己缺乏斗志和激情。换工作？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苏汇云翻开记事本，正好下周轮到自己公休，她想趁此机会到外地转转，也好好想想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到蒸菜馆的时候，林应远已经等在包厢的座位上了。

“还好吗？”林应远看到妻子走过来，立刻站起身。

“拜你所赐，很好。”苏汇云把提包放在一侧，理了理在路上被风吹乱的刘海，反话正说。

“呃。服务员，点单。”林应远召唤立于一角的跟单小姐。

“先生，您要点些什么菜呢？”身穿桃红旗袍、身材窈窕的跟单小姐绽放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她把菜单送到客人手上。

“汇云，你来点吧。”林应远把菜单递给妻子。

“你点吧。那么多年了，还不知道该点什么吗？”苏汇云把菜单推开。

“呃，上这几道吧。”林应远迅速地点了几个菜，把那小姐打发走了。

“那女的现在怎么样了？”苏汇云单刀直入地问。

“不太好，我正为这事情犯愁。”林应远丧气地说。

“左右逢源的林大记者也有今天呐！”苏汇云轻蔑地笑道。

“汇云，老天惩罚我了，那女的患有地中海贫血。”林应远低着头，悔恨地说。

“那又如何？不管怎么样，你只能留下我们当中的一个。”苏汇云斩钉截铁地说。

“可是，她腹中的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林应远惋惜地说。

“林应远，你昏了头了是不是？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苏汇云气不打一处来，她猛地拿起餐桌上盛满温温的菊花茶的茶杯，霍地浇了丈夫满脸。

林应远用餐纸抹去脸上的茶水：“是，我是该死，我被孩子的事已经折腾得不行了，我昏了头，我自己在做些什么都不知道了！”林应远的眼角闪着亮晶晶的东西。

“你是孝子，可是，有你这么孝顺的吗？背叛自己的妻子去讨好自己的爸妈，给他们添个孙子，你真行啊你！”苏汇云气愤地指责道。

“恩……您们点的菜。”服务员端着菜，看到这对夫妻正在气头上，不敢靠近。

“放桌上吧。”林应远压低声音说道。

服务员放好菜，知趣地走了。

“这事情不能再拖了，今天，你给我个答复，留她还是留我？”苏汇云把提包拿在手上，准备离开。

“汇云，你听我说，现在还不能确定孩子的身体状况……。”没等林应远把话说完，苏汇云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包厢。

下午三点多，气象台于近日频频预告的强台风终于登陆。

夏明波赶在台风来袭前回到了家。

他进了屋，发现今天有些不大对头，平日里，方紫茗会在第一时间跑过来献殷勤，为他脱掉外套、换上拖鞋什么的，但是，今天，客厅里空无一人，方紫茗没有迎上来。

夏明波走近卧室，看到方紫茗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换了套家居服，又擦了把脸，神情凝重地走到方紫茗身边：“吃药了吗？”

方紫茗闭着双眼，没有搭理丈夫。

夏明波吁了一口气。每次妻子的心脏病发作，他都很担心。

“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夏明波为方紫茗掖了掖被子。

“我死了你就安心了是吗？”方紫茗忽然幽幽地冒出一句话来，把夏明波震住了。

“傻瓜，怎么说这样的话，我怎么会那样想呢？”夏明波目光柔和地望着妻子。

方紫茗的眼角泛出一滴泪，她带着哭腔问道：“我始终争不过杨若，对不对？”

夏明波转过身去，为这个不知道多少次了的老生重谈烦恼不已。

“你今天是怎么了？”夏明波发出沉闷的声音。

“没怎么，就听说你们约会了，还……。”方紫茗开始激动起来，她撩开被子，坐起身来，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憔悴的半边脸。

“谁跟你说的？”夏明波望向妻子，惴惴不安地问。

“这你别管，我只问你是不是有这回事？”方紫茗抬起头，用尖锐的眼神拷问着丈夫。

“是，我们见面了，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没做什么。”夏明波跪倒在地，双手紧握着妻子的手。他生怕她这一次犯病，搞不好就过去了。

“你撒谎，都开房了。”方紫茗的声音哽咽了，她宁可相信她的那位VIP客户，也不信任自己的丈夫。

“是不是这样，你可以打电话问杨若。”夏明波低下头，他的眼前浮现出那晚的情景，他跟她确实没有发生什么，在他要进入的时候，杨若制止了他。

“为什么，难道，你不爱我吗？”夏明波停止了动作，杨若覆在他唇上的手让他感到泄气。

“错过的终究是错过了，我们还是回到各自的轨道上吧！”杨若用洁白的被单遮住自己的脸，不让自己看夏明波浓情四溢的双眼。

“若若，不管时空如何变换，也不管你爱上了谁，你始终在我心里。”夏明波温柔地拥抱着自己挚爱的女人。

“我该回去了，没跟苏姐说，她一定着急了。”杨若轻轻推开这个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一边拿过自己的衣服。

“我们，就这样了么？”夏明波再次用力地将杨若拥入怀里。

“紫茗很爱你，所以，不要辜负她。”杨若的泪流在了心里。

“唉。”夏明波感到万分无奈。

紫茗一直横亘在他和她之间，如果不是她，不是脆弱得经不起刺激、动不动就犯病的紫茗，他和杨若说不定早就共结连理了。就是那一次，紫茗无意中看到他们接吻的那一次，她知道了他们之间的恋情，立刻就晕倒了。

在接下去的日子里，三个人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而紧张，夏明波夹在两个女人之间举步维艰。最终，方紫茗是用一种近乎背水一战的做法，抓住了夏明波的心。他到高原旅行采风，她获悉了消息，也偷偷地跟了去，结果严重的高原反应引发了她的心脏病，再后来，她做了心脏修复手术，他娶了她。

往事历历在目，面对如此柔弱的妻子，夏明波怎敢再次让她劳心。

方紫茗没再说什么，她知道杨若的为人，杨若不会突破最后的防线，多年的朋友，她还是了解她的。但是，从熟人的口中得知了她跟丈夫之间的事，还是让她感到心寒。

“让我一个人安静安静。”方紫茗看着窗外被飓风狂卷的大树，枝叶在风中不住地摇摆，天色，一片昏黄。

夏明波担忧地看了一眼妻子，轻声关上了房门。

方紫茗不知道何去何从了，她拿起房里的固定电话，给周影去了电话：“你还会算塔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