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这一年的秋天好日子特别多。

花开典典影楼里，登记预约婚照拍摄的小梁一个头两个大，这几天，每天都有电话打进来要求安排拍结婚照的，他刚交了一个女朋友，现在里里外外地为他人忙碌，自己倒没时间跟女朋友缠绵了。

“喂，小梁，打起精神来，刚才有客人打电话给我，说要调时间，你看看还有没有空档可以调的？”影楼首席摄影师周影刚刚为一对准新人外拍回来，辛苦了一天的他显得十分疲惫，但他看到竟然还有比他更憔悴的前台助理，禁不住提醒后辈要振作起来。

“影哥，我先上去了。”周影的助手扛着摄影设备，迈着沉甸甸的步子走上二楼。

“喏，就是这一对，要求换时间。”周影翻了翻小梁登记的婚照预约本子，指着上面的人名，他刚想交代小梁具体的事项，就有客人走进了影楼。

“欢迎光临！”打扮光鲜的前台小姐热情地招待着刚进来的两位客人。

周影瞄了一眼来人，那男的长得有些白净，细眉细眼，女的妖冶性感，化着浓妆。这二位象是从前的顾客。不过，好象哪里又不太一样。

周影在脑海里迅速搜索着，他确定那男的来过这影楼，当时那男的很没有耐心，从情人化妆到拍照结束，整个过程怨言不断，可能他本身就是个挑剔且嫌麻烦的人，但那女的却温柔无比，娇俏动人，如果周影不是心里有了方紫茗，说不定他会跟那女子的情人公平竞争呢！

周影走近那对男女：“这位先生，我以前为你拍过照片的，还记得吗？”

那男子抬头一看，哦，原来是以前为他拍过结婚照的那位摄影师，现在遇上了，尴尬不已，只好应酬着说：“你好！真的好久不见了。”

“朝风，你看哪种风格好呀？”那艳丽女子摇着男子的手臂，指着面前的几本样板婚照相册，娇滴滴地问道。

周影细看那女子，不是之前的那位纯情妹妹。他立刻猜到几分。

“这位帅气哥哥，你觉得我们适合拍哪种风格的婚照呢？”女子见身边的男人没支声，便向周影抛了个媚眼，晕得周影打了个冷战。

“恩，主要尊重你们的意见，无论选择哪一种，我们这里的拍摄效果和后期制作都是一流的，所以不必担心。”周影例行做了个广告。

“你们慢慢看，看好了再跟我们说。”周影客气了一句，走到小梁那里去了。

“你们这些男人。”妖艳女子撇撇嘴，自己翻开相册看。

谢朝风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他的眼前闪过跟杨若拍婚照那时候的情形。他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不甚起色，虽有如花美眷，但不解风情，每次做那事的时候都扭扭捏捏，弄的他扫兴得不得了，索性不做了，后来，在一次应酬中，他认识了眼前的这个性感女人，他才恢复了驰骋床第的雄心斗志。

不过，他看着身旁兴致勃勃的女人，突然间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他是不是正在从一种圆满走向另一种不圆满呢？未来，是上天的一张牌，不得而知，他曾经握着一副不算坏的牌，但没有打好，而且仿佛越打越糟，打到连自己都没有信心往下打了，于是，他在一片混乱中，开始了下一轮胜负的角逐。

“就这种风格吧！很洋气的，拍起来一定很好看。”女人最后选定了拍摄的系列，她用妩媚的眼光看着谢朝风，期待他的认可。但谢朝风僵在那里，并没有说什么。

“那，就按照这位小姐的意思定下来吧！”伺候一旁的跟单小姐反应机敏，马上为两人排出了室内和外景的拍摄日期。

“纹纹，我……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好吗？”谢朝风神情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何鬼迷心窍地就陪了女人来这里，但真要决定些什么的时候，他迟疑了，他甚至追溯到自己跟杨若摊牌的时候，那种决绝，现在到哪里去了。

“你说什么？！我不管，小姐，下单。”那个叫做纹纹的女人此时一改柔顺作风，硬朗起来，不容质疑地把拍照的事情定了下来。

谢朝风犹豫了一下，接着，把拍婚照的定金付了。

在外面转了一整天，将近晚上八点的时候，两个人才回到家，看到等在家门口的杨若，两人都愣住了。

“你怎么来了？”谢朝风没好气地问，许久未见，杨若还是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谢朝风示意纹纹先到房间里去，自己拦着杨若没让她进门。

“我要看看冰冰。她没跟你们一起吗？”杨若凌厉地瞄了一眼溜进房去的女人。

“她到我爸妈那里去了。你今天是拿协议过来的吧？”谢朝风点燃一支烟，靠着墙壁，幽幽地说。

“是你们嫌她碍事，把她送走了吧？”杨若想到她的宝贝女儿一定受了许多的委屈。

“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协议签字了吗？”谢朝风吐出一个烟圈。

“少抽点，对身体不好的。”杨若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谢朝风没想到她会说这个，瞬间，有一丝复杂的心绪飘过心头。

“我考虑了很长时间，觉得我们还能过下去，我们有冰冰，有一起度过的五年，有曾经平静的时光，我们还可以继续那些时光的。”杨若表明来意。

“我们？不可能。看到刚才那个女人了吗？我们刚刚从影楼里预约了婚纱照，所以，你什么都别想了，至于冰冰，她是我的女儿，应该跟我一起生活。”谢朝风努力克制自己波动的情绪。

“朝风，我们之间，可能是有的时候沟通不够，只要我们再给彼此一点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杨若自信满满地说。

“你别说了，走吧。签了协议再来找我。”谢朝风把还没吸完的烟一扔，转身进了屋，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杨若看着丈夫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没见着女儿，杨若的心里空空的，她不由自主地拨通了夏明波的手机。

“还在外面吗？”杨若问道。

“是的，你怎么了？”夏明波正陪着外省来的文友唱K，他感觉到杨若的心情不太好。

“恩，我去接你吧。”夏明波从喧闹的KTV走到外面的走廊。

“好。”杨若挂了电话。

是什么，让夏明波迫不及待地从应酬里抽身而出去陪杨若呢？是初恋的情怀，是无奈的婚姻，还是对自由的一种向往？夏明波在赶赴目的地的半个小时里，不停地反问自己：到底现在的自己对现在的杨若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喝茶还是咖啡？”夏明波看杨若上了车，他边打方向盘，边问道。

“喝酒。”杨若的回答让夏明波大跌眼镜。

“若若，你变了。”夏明波说不出的心痛，他以前认识的杨若不是这样的。

“也许吧。但是，这样也挺好啊。以前，我觉得酒是堕落的根源，现在，我觉得它是个好东西，它可以让我变得勇敢和坚强，这是咖啡和茶不能代替的。”杨若看着车窗外飞逝的事物，颇有感触地说。

“唉。”夏明波叹了口气，就算是满足自己心爱女人的一个小小要求吧！他朝城里最好的那家酒吧驶去。

“这个城市里，有许多失意的男女吧？”杨若先给夏明波倒满酒，然后给自己满上，她那还不娴熟的倒酒技术深深地刺痛了夏明波的心。

“若若，你要是伤心，就大声地哭出来吧！”夏明波看到杨若这样子，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不，我不能哭，该哭的已经哭过了，女人的名字不是脆弱。”杨若咬着嘴唇，一字一顿地说。

“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我不忍心看你这样。”夏明波握着手中的酒杯，眉头紧蹙地问。

“我要工作，要跟女儿在一起，要做真正的自己。”杨若脸色微红，她酒量小，两杯下来，有些晕乎乎的。

“唉……陪你喝。”夏明波端起酒杯，闷头喝了下去。

“干了。”杨若豪迈地一饮而尽。

一直喝到酒吧打烊。

夏明波扶着酒醉的杨若去到一个宾馆里。

“好冷，我觉得好冷呀。”在电梯里，杨若不住地哆嗦。

“若若，再坚持一下。”夏明波紧紧地搂着杨若的腰。

打开房间门，夏明波轻柔地把杨若放倒在床上。

他看着杨若迷离的眼神，她就象只小鹿般惹人怜爱，他情不自禁地吻着她绯红的脸颊。

朦胧中，杨若看到千万只色彩绚丽的蝴蝶交错飞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