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汶川地震

2008年5月12日，星期一，对于方晓来说，这本是普通的一天，上课、下课。北方的天气开始转暖，晚上方晓在宿舍把准备换季可以穿的衣服都翻出来，大洗了一番，离穿裙子的日子不远了，小白鞋刷起来，一通劳动之后，等方晓在熄灯前爬上上铺的时候，浑身都要散架了，那时候信息传递还很闭塞，手机还不这么智能，也没有大量新闻推送，方晓是睡前躺着床上日常听广播，才知道四川汶川发生了特大地震，现在正在进行紧急救援中，方晓掀开床上的围帘，是青苹果的图案，宿舍每一个人都把自己的床铺围的严严实实，为了安静、为了隐私，每次从门口进来都像进了火车车厢里。方晓探出头来，迅速分享了这个消息：“你们听新闻了吗？四川发生重大地震了，广播里说，比当年唐山大地震还要严重呢！”那时候大家对汶川这个名字还很陌生，方晓就记住了是在四川这个地方。此时赶在熄灯前忙着敷面膜的、吃东西的、收拾整理内务的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去床上拿大耳麦，耳麦是开学大学统一发的，为了每一个学生参加听力考试用的，直接调频就可以听听力，同时，它还可以调频FM听广播，于是，这个大耳麦就成了那时娱乐项目还很匮乏时期的必备佳品。后来大家讨论了一会儿就熄灯睡觉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将是一场怎样的灾难。

学校里是没有电视的，从13号开始，大家开始陆续在校外上网后，灾区的大量消息才算是开始普及起来，同学之间、家人之间关于汶川地震的讨论几乎已经成了唯一话题，几乎半个中国都感受到了或大或小的震感，遇难人数和失踪人数每天都在增加，灾区现场的照片和视频一次次震撼着一直生活的和平年代、国泰民安的每一个家庭、每一个公民。一些监控录像偶然记录下来的14点28分04秒灾难瞬间发生的片段，也许是原本和大家一样正在上班的普通人、或是正在上课的小孩、或是正在马上上正常行驶的汽车，像每一天一样，做习惯的事，去相同的地方，可生命却又永远的定格在了那一天。电视、网络、广播24小时传达着来自灾区的消息，全国暂停了一切娱乐性活动，方晓从来没想过死亡和意外可以这么直面的冲击在自己面前。

5月14日，星期三，地震后的第三天，方晓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睡前一直听着关于灾区的新闻报道，突然听筒里传来“.......截止到今天，受地震影响甘肃省死亡人数.....”方晓瞬间怔住了，真的慌了，不是四川地震吗？怎么甘肃省还有伤亡？方晓慌慌张张爬下床，腿却使不上劲似的，都软了，脚蹬都没踩稳滑了下去，床铺也跟着忽的一晃，躺着围帘里的下铺抱怨着：“方晓，你干什么啊？能不能慢点！”方晓没道歉没理会，直接冲向了小八的下铺，去她的书架上抽出了中国地图，小八一直说要全国旅行，所以买了中国地图研究路线。“四川、四川、四川、兰州、兰州、兰州，方晓让你不好好学地理，哪哪都找不到。”方晓骂着自己，手指有微微颤抖的在中国地图中间的位置画着圈，找自己的目的地，越急心越慌，越慌越找不到。“这儿！我去！四川和甘肃是挨着的啊！汶川和兰州离得这么近啊？！”方晓心里顿时没底了。一言不发的换了书、上了床，方晓第一次知道，人真正感到恐惧的时候，是没有倾诉欲望的，就辗转反侧的胡思乱想，一会儿骂自己没有常识，连这么简单的地理位置关系都不知道；一会又在猜想，是地震当天的影响，还是又有余震了？会波及到兰州吗？一会又安慰自己，兰州是省会大城市，应该不是有大灾区的。一会儿都拿出来手机想给苏胜楠发信息，打了几个字就写不下去了。最终伴随方晓整晚的就是后悔，自己为什么连陆禹的手机号都没有，自己为什么上大学快一年了，都不跟陆禹联系，面子有那么重要吗？明明放不下，再那死磕什么呢？脑海里都是灾区生离死别的场景，真不是方晓戏多，当时全国都沉浸在这次重大灾难中，连中央电视台的播音员在直播新闻的时候都控制不住流泪，方晓简直脑补了各种和陆禹生离死别的场景，已经产生了后悔和遗憾，为什么没有好好珍惜以前的时光？以前的电视剧和小说都没白看，大义的、悲情的、草率的、劫后重生的.....版本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第二天一早方晓就去了网吧，登录校内网去给陆禹发站内信。

“小禹，我昨天才看到新闻说甘肃省也有伤亡，你还好吗？请速联系我，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我的手机号是1520452****。”

“我真是学渣，都3天了才知道兰州和汶川离得这么近，我怎么能这么蠢？希望你没事。”

“你们那里断网了吗？是不是上不了网啊？请看到我的留言第一时间联系我！”

方晓也心思总结词语了，把自己的担心一股脑的告诉陆禹，快联系自己。退出校内网，开始上网查新闻，有一条新闻说，在地震时兰州有一栋建筑物出现的裂痕，兰州没看到有什么其他伤亡信息，方晓这才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下午没课后，方晓又去了一趟电子阅览室上网，没有查到陆禹的任何回复，心里总是慌慌的。当天晚上学校通知，全校晚上10点整熄灯3分钟，为灾区默哀，宿舍楼每天晚上10点就锁门闭寝了，在整栋女生宿舍楼里这黑暗又安静的3分钟内，方晓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每一个受灾害影响的人都能平安。方晓本是没有什么信仰的人，那一晚把上帝、佛祖都拜了一遍。平时方晓都是睡前关机了，自从这一天开始，方晓的手机便开始了24小时待机的状态。

第二天一早方晓又马上去上网查消息，两天了，终于收到了陆禹的回复。

“抱歉，刚刚才有机会上网，不用太担心，我们这里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12号下午有震感晃动的时候，我正好在宿舍，第一时间就跑出来了，同学们都在操场上等进一步的消息，只是学校考虑到余震的可能性，我们学校现在已经停课了。”

“没事就好。”得到回复的方晓，此时此刻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没想到这次是陆禹开展了新话题。

“我无意间发现了你写的博客，写的挺好的。”陆禹说道。

方晓脑海里轰的炸开了，那都是自己随便写的，乱七八糟的随笔，哎呀，马上登陆博客，去看看自己有没有写什么太矫情的桥段。自己也没公开分享过这个博客啊，就是自己的吐槽圣地，才“隐姓埋名”的，陆禹是什么发现的呢？

“我看到你梦想去爬泰山，挺好的，上大学了多出去走走，我也很想有机会去旅行。”

“嗯，我觉得环游世界什么的，暂时还是有些不切实际，初中的时候咱们课本里不是有一篇描写泰山的课文吗？那时候就特想爬一次泰山，‘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我爸妈说他们爬不动，陪不了，让我长大了自己去吧，而且山东也还不算太远，我觉得这个小目标还是比较好实现的。”

“我们学校这边离敦煌挺近的，还有马踏飞燕什么的，没地震之前，我们班同学本来计划有暑假要去走一走的。”

“你呢？你不去吗？”方晓问。

“我得回家。”

方晓便没再继续追问这个话题。因为是抽时间来看陆禹消息的，方晓得马上去主教学楼上课了，和陆禹便没再继续聊下去。虽然只是简单的闲谈，方晓至少把心放进肚子里了。这回之前方晓想象的再次联系到有点不同，没有喜极而泣、也没有互定终身，什么表达爱意的话都没有说，却又像已倾诉了自己的所有担心和相思，简简单单、平平静静地安抚彼此：“我，一切安好！勿念！”

5月17日星期六，汶川地震后的第五天，方晓早上起来，看到了昨晚陆禹深夜发的长长的短信，更准确的来说是一条个人信息，什么生辰八字、大学情况、取得的成绩、学的专业.....做了详细的介绍，这些信息有方晓早就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我是查你户口的吗？为什么感觉给我交了一份个人信息报告？”方晓一早上起床又懵又纳闷，着急收拾去上课，也没回复，不知所云。

这天，方晓终于给苏胜楠打了电话，把因为地震跟陆禹开始联系的事，简单的跟她说了说，“你说我俩现在算是个什么关系？，每次联系聊得都是‘事儿’，没有谈一点点的‘情儿’，我俩就这么‘清清白白’的继续沟吊着，还是把名分这事好好谈一谈啊？”

“那看你想不想跟陆禹在一起啊？要是你不打算找一个新的选择，就非得在这颗树上继续吊着，你就主动点，捅破这层窗户纸得了，看看他现在到底什么意思，要么就在一起，要么就分开，别不清不楚的，谁也别耽误谁了。”

“我之前一直生气，总是我主动找他，好像被他吃定了，我不会去跟别人谈恋爱，我也生我自己气，有时候真想找个人谈恋爱，气气他，追我的人多了，不会永远跟在他后面的。可是这次地震后我又动摇了，人生原来真的会一再见就是永别了。”

“昨天我看偶像剧，里面台词怎么说的来着？‘有的人一厢情愿了N年却被拒绝了N年，有的人无心的一个表情却成了你永恒的思念.....’词儿恶心了点，反正我想表达的意思就是，要是放不下，就争取一下吧，别留遗憾。”

5月18日凌晨2点半。

陆禹：“方晓，我们这里又余震了，此时全校人都在操场上集合呢，一级备战状态，谁知道下一秒会怎样？有备无患吧。”

凌晨3点半

陆禹：“没人再有睡意，同学们自发性的在操场上围成了一个‘心’字，为灾区祈福。”

凌晨5点

陆禹：“希望一切平安、希望回到你身边。”

方晓早上醒来，看见窗外一片漆黑，舍友们说昨夜半夜下雨了，打雷、闪电、狂风，这几天一直等陆禹消息的方晓 没怎么睡好，昨天真是全身心放松的睡过去了，对昨晚的狂风暴雨一无所知，当看到陆禹半夜发来的短息后，更自责了。“方晓，你是头猪吗？”话说，最后一条什么意思？表白吗？要是表白你就说清楚点，来这句话让人怎么揣摩，别是你在昨晚气氛下的一句性情话，让我又自作多情。方晓开始打字，让陆禹多多注意安全，每天给她报个平安。对陆禹最后一条信息没有提起。 19号成为了国家哀悼日，全国降半旗、停止公共娱乐活动，下午14点28分全国默哀3分钟，鸣笛、响警报。当时方晓正在上课，老师讲课程停了下来，集体默哀，听着窗外传来的警报声，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现在广播里每天都在转播最新情况和一些具体数据，听的方晓心里特别难受，这不是一个个数字啊，这背后都是一条条生命，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伴随他们内心一生的伤痛。

人真的不该当灾难发生了，才学会珍惜，珍惜学习的机会、珍惜幸福的生活、珍惜身边的人......陆禹，欢迎你再次来到我的生活，现在我们应该已经是大人了吧，感谢你平安回到我身边！方晓在内心中终于回复了陆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