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贺卡风波

千禧年的年底就这么快的到来了，今年学校里突然刮起了过圣诞节的风气，同学们之间都传递着平安夜送苹果，圣诞节送礼物的节日预告，放学后都跑到校门口的“红领巾”去买包苹果的包装纸和贺卡，资金富足的同学还有去购置礼品的，方晓秉着众卿平等的态度，给几个要好的朋友，都是同样的苹果和贺卡，写着同样的节日祝福，主要写卡片时措辞太难了，要是还要每个人都别出心裁，方晓的脑存量不够用了，方晓给陆禹也准备了一张贺卡，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图片挑选上更用心了些、“圣诞快乐”写的更认真些…….应该没算很偏心吧，方晓心想。

2000年的最后一个周末，就在收礼、送礼、还礼中消磨过去了，方晓也是收到了很多圣诞卡片，和老师留的元旦假期作业一起夹在书包里，回到家方晓将贺卡都倒了出来，又检查一下有没有夹到书页里的，都放到写字台上，一个个翻看，先抽出贺卡的透明塑料皮，在打开包裹在贺卡外面的信封纸，一张张贺卡随即坦露出来，有硬纸壳的，上面的风景图还粘着闪闪的金星，碰过之后，有的金星就会粘在手指的指腹上；还有鼓鼓厚厚的，夹着音乐发声卡，一打开就传出圣诞节的歌曲，合上贺卡音乐又停止了；还有类似金丝绒毛毛手感的，显得厚着又温暖，只是红色的绒绒有些掉浮色，摸过之后，指腹变成了红色。贺卡里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圣诞快乐！”“天天快乐！”“学习进步！”“越来越美！”因为贺卡打开里面还有图案，留白的地方很小，有的还给划上两道虚线，仿佛像语文考试写作文限字数一样。大家都是一句祝福、一个署名。看着看着，方晓打开一个贺卡，一页密密麻麻的黑色墨迹映入眼帘，“怎么这么多字？”方晓的第一反应。刚读了两行，方晓迅速站起身关上房门。“居然是告白情书！”，这是方晓第一次收到情书，没有兴奋、没有害羞、没有激动，只有紧张恐惧，怕被爸妈发现，收到情书的自己好像做贼心虚一样，主要也是第一时间瞄到了署名，是班级里的康小白，小白是他的外号，刚开学的时候，因为长得白白净净的，被生物老师叫到回答问题说的是：“倒数第二排那位女同学回答一下。”全班哄堂大笑，这个外号从此稳稳坐实。万万没想到啊，康小白居然会喜欢自己，完全没注意到啊，平时交流也不多啊？看完贺卡平静过后，小小的虚荣心开始作祟，虽然自己并不喜欢这个男生，但是第一次收到异性的表白，有点沾沾自喜，好像也挺有魅力的吧，“不行，第一次收到情书，我得郑重给人家一个回复啊，得正式点，拒绝也要有仪式感，尊重一下对方。”自己的贺卡都送完了，随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信纸，先打个草稿吧。落笔：“亲爱的康岩，你好！”想了想，又把“亲爱的”划掉，这个称呼容易误会，接下来“感谢你的喜欢？还是支持？”哎呀不行，得找点有意境有水平的词，方晓又开始翻起金牌作文大全和歌词本，想摘抄一句话上去，正如火如荼的翻找着，合适的句子还没翻到，咔嚓卧室门被打开了。

妈妈：“吃饭了！”

方晓条件反射似的，刷地拿手里的作文书盖住桌上的信纸，本来没事，欲盖弥彰的暴露出了惊慌失措，本来要转身走的妈妈，瞬间将门整个推开走了进来，“干什么呢？”

“看作文书呢”

“桌上什么啊？我看看”

方晓死死按住，不给看。

“什么都没有。”

和妈妈争执几个回合之后，妈妈折中的说：“行，我不看，你把它扔了吧，我保证不看。”

“我又不傻，我扔了你肯定拿出来看啊”

“姑娘，你放心，妈肯定不看。”

方晓把信纸抽出来，用手咔咔撕碎扔到垃圾桶里。

“哼，这回你看不了吧”方晓机智的想。

方晓是第二天爸妈去了学校才知道，原来当天晚上妈妈就把纸条拼上了，虽然只有一个开头称呼，但是女儿反常的举动和慌张，让妈妈果断判断出方晓早恋了，晚上就联系了在外应酬的方爸爸，催促早点回来商量怎么办。

方晓这次是真冤枉，虽然一直想早恋，但是目标不是这个啊！长大后方晓总结这次战役的失败，完全是因为第一次接触，心理素质薄弱，完全没有斗争经验，本来没有的事，生生让自己给演出来个爱恨纠葛的大戏来。

这件事的最惨烈直接结果就是，爸爸妈妈的三大裁决：一、去学校找了老师，多多“关注”一下方晓；二、带方晓去理发店剪了短发，从根本形象上杜绝自己打扮的资本，避免分散精力；三、寒假报了补课班，把空闲时间都利用充实起来。这次事件影响之深远，主要体现在，方晓再一次留长发，是在高考之后了。那时候还不是Tony、Jimmy老师盛行的时代，到现在方晓都记得，当时自己在理发店从头哭到尾，和那位剪发阿姨拿剪刀的样子。

那天爸爸下班后回来看见短发的方晓，也是愣了愣，中考结束后爷俩出去散步，方爸爸提及此事，说当时也觉得太难看了，差点没认出来。方晓的整个初高中青春年华本来就是婴儿肥的大圆脸，再加上齐耳短发，给本来就不怎么高的智商，又拉下了几个档次。还记得第二天在学校偶遇陆禹，他第一次主动先说话：“你，你，你怎么…….”再无后话。方晓真的是想隐身，你们谁都别看见我！

被莫须有的事件刺激到了，自己坑自己，谁也赖不着，为了避嫌，反而再也不敢跟康小白说话了，迎面碰见了绕着走。这段时间也不敢去找陆禹了，一是对自己新形象十分不自信，二是现在自己还在老师们的“关照期”，真是六月飞雪，比窦娥还要冤，要是真早恋被抓了，还算是可以认了，现在这种局面算什么事呢，都快被苏胜楠给笑死了。收敛后的方晓，相安无事的度过了初一的第一个学期，让她有所欣慰的是，期末考试成绩真的进步了，终于进入第一张大榜的页面设置内了，虽然还是和陆禹的位置首尾呼应吧，但方晓心态好啊！乐观啊！进步就是好兆头，咱还有空间。

陆禹并没有参加任何补习班，整个新年寒假方晓都没有碰见陆禹他们，假期里，方晓补着课、拖拖拉拉写着寒假作业、吃吃喝喝长着肉、去苏胜楠家的小店聊天里消磨时间、在家里为增加看电视的时间，和爸爸妈妈斗智斗勇。2001年伊始对方晓来说的最大幸福应该是，家里安装了台式电脑，那时候连中学就校长办公室一台，老师还是手写复印卷子，方晓简直兴奋坏了，同时方晓有了人生第一个QQ号，不知是方晓本性恋旧还是痴情，亦或只是懒得更替，QQ号并从未再换过，9位数的QQ号，方晓那时不会意识到，这9个数字，她至少熟背了21年，并还在继续使用中，这期间多少人成了过往，进入她的世界，又悄无声息的离开，里面又记载过多少八卦、闲聊，和深情款款，直到就默默变成了工作邮件收发，业务文件传输接口，再后来软件越来越多，QQ鲜有登录，许久不用，9个数字也能随时脱口而出，即使好友列表里已经几乎全是浅灰色的头像，再无满心期待的头像闪烁和问候，挂机上线，更像是一种祭奠和默哀。再见，我的青春，出走半生，归来难是少年。

通过这“大脑袋”台式电脑宽带的连接，打开了方晓新世界的大门，方晓最先混熟的就是大网站的聊天室，在各房间里跟陌生人的聊天，因为那时候其他同学还没有QQ可以加，陌生人是快速建交的神秘领域。方晓只会背五笔口诀：“王旁青头兼五一、土石二干十寸雨、大犬三羊古石厂、木丁西、工戈草头右框七…….”却还不会拼字用，除了用拼音打字速度慢点，闲聊是难不倒苏晓同学的。上大学后的方晓回忆起自己在聊天室混迹的日子时，就感慨过，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其实真的就从很小的时候拉开了，童卓家是后来才有电脑的，刚开始他都是周末去童爸爸的办公室去上网，她并不知道童卓用电脑都在玩什么、干什么，只记得初一一次“我的偶像”主题班会，大家基本都说的是歌星、电影明星，当然方晓也不否认有好学生说是张海迪的，她印象深刻的是童卓的偶像，“我的偶像是比尔·盖茨”，教室内瞬间的寂静，应该是能诠释大家都和方晓想的一样吧？“这是哪位？”直到初二语文老师发的作文素材背诵资料，有那么一小段关于比尔盖茨的简单介绍，方晓才算是大概知道了“这是哪位”。并且2007年高考安县出了个清华大学生就是童卓，方晓很清晰的记得他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因为大一方晓一注册校内网后，添加童卓为好友，就看到了他发的状态，一张清华大学入取通知书照片，并配文：“清华的通知书上是带防伪标志的。”32岁的方晓事后知道，这叫做凡尔赛文学。现在安县的老同学们二胎都生完了，自童卓后也再未出过一个清华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