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短暂的乐队时光

12月的校园操场基本已经被白雪覆盖了，只有教学楼到国旗台的甬道被清理出一条道路来，足球场早已是厚厚的一层积雪，没有捷径小路可以穿梭，方晓便站在国旗杆下，等着今天的一班值日生苏胜楠绕远倒垃圾回来，这是交叉路口的必经之路，方晓实在是等不及苏胜楠再绕过大操场回班级找自己，伫立在雪地上的方晓穿着红色羽绒服，与红旗相呼应，苏胜楠远远望过来，很是显眼。

“你怎么不在教室等我，站外面多冷啊？”

“现在天黑的越来越早了，留给你传达情报的时间有限啊，我这不是得抓紧吗？”方晓顺势用手向下指了指说：“看！”在四四方方的国旗台上，一颗心被画在平整的雪上，“浪漫不？”

苏胜楠缩了缩手说：“我看你是真不冷！快，边走边说，回家晚了又得念叨。”

“今天我们班开班会，老师说今年学校新年联欢会有市里领导来，所以学校临时决定组建一支乐队，联欢会的时候表演，代表咱们学校的素质教育风貌，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去排练。”

“我们班怎么没听孙老师说呢？”

“好像刚定下来，音乐老师今天刚去市里采购乐器了。”

“我可不参加，每天都少上一节课，耽误我学习，我期末考试怎么也得进大榜第一页啊！”

“我们班也是，本身都不会乐器，每天还太耽误时间了，大家都不愿意参加，要么就是想名正言顺不上课摸鱼的要报名，被我们老班拒了。”苏胜楠清清嗓子继续说：“咳咳，但~是！最后的决定是，班主任强制性要求三位同学必须参加”

“不会是有陆禹吧？”

“嗯，陆禹、徐江淼和韩一鸣，他们三个。”

方晓眼睛一亮：“那我们班选人的时候，我必须毛遂自荐啊！”转而又神情暗淡说：“可是我这方面不太行啊，小时候我爸送我去学钢琴，去两天就被老师劝退了，说我小手指太短了，跨八度都费劲，学乐器没发展，让我爸妈别在这方面浪费时间和金钱了。当着兴趣班所有同学面太丢脸了，我一生气，把新买的雅马哈电子琴都送给表妹了，死活都不肯再学了。”

“那你可以先报着呗，反正老师说是每班都选几个，到时候统一集训，专业的老师再重新筛选人员，重点练习，不然就是再简单的曲子，时间也是太短了。”

“行吧，先争取争取，去混个脸熟。”

乐队小组集训的第一天，吴老师让大家先自己选感兴趣的乐器，方晓没有着急选，想先看看陆禹选什么，一班这三个人一直聚一起聊着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走心选的，反正方晓看陆禹走向了萨克斯，嗨，别说，还真挺符合他这忧郁的气质的，就是，就是人有点太瘦了，还在神游的方晓，被老师提醒选一个乐器，方晓看来看去，选了个自我感觉轻便的，太重的方晓觉得累啊，对，就是这么的随意，后来吴老师告诉苏晓，这个乐器叫做单簧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以苏晓的肺活量和乐感，这个低低闷闷沉沉的声音，骚扰了很久爸妈、邻居、老师、同学……后来因为陆禹三人实在对学乐器不感兴趣，退出回去复习考试后，方晓也随之退出了这短暂的乐队时光。再后来，2017年的国庆节方晓去电影院看了《缝纫机乐队》，出来时深受气氛感染，还稍有夸张地提及起自己也有过乐队情缘……这些便都是后话了。有时，就是因为喜欢了一个很美好的人，所以就多出了很多美好的体验和回忆。

那些噪音般的体感暂且忽略不计，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碰面的日子，收获还是颇丰的，一起出发沿着同一条走廊，去往同一个目的地，每当并肩而行时方晓在想：“陆禹，我们算是同行者了吗？无论你在哪儿，余光里都是你。”

虽然陆禹话少，但是这一路上和徐江淼、韩一鸣算是聊熟了，当然媒介还得是共同好友童卓呗。

徐江淼：“哎，方晓，童卓怎么没参加乐队？”

方晓：“那是我班的大熊猫，珍贵着呢，他不想参加谁敢要求他啊？”

韩一鸣：“他这体型才适合吹萨克斯呢，体重压得住。”

方晓：“他学习方面绝对变态级别的，就不知道艺术造诣咋样？平时也不跟我们聊天啊，不过昨天我发现童卓其实也挺有脾气的，很有个性。”

徐江淼：“在学校藏得深呐！”

方晓：“童卓不爱学语文，昨天语文老师看他上课眼睛望着窗外、手里转着格尺，啪嗒啪嗒掉了捡，捡了转，转了掉，高老师火一下就出来了，直接把他手里格尺拿过来直接扔出窗外了，结果童卓那大哥看看老高，自己直接出去捡格尺去了，牛不牛吧。”

韩一鸣：“那你是不了解他的实力，上小学的时候，童卓爸妈因为什么事要揍他，他爸手刚抬起来，结果他说有妇女儿童保护法保护他，谁也不能打他，然后手写个妇女儿童保护法贴门上，谁也不能进他房间了。”

方晓：“妇女儿童保护法是啥？”

徐江淼、韩一鸣：“.……..”

每当这种时刻，陆禹总是在旁边默默听着，偶尔跟着徐江淼和韩一鸣附和几句，有时跟着抿嘴笑一下，方晓发现，从没有见过陆禹像其他人一样，听见好笑的事情，嘴巴张的大大的、身体控住不在的颤抖或者夸张的前仰后合、拍大腿，这些大幅度的动作，他都没有，总是站的直挺挺的，偶尔伴有转头、侧身的小动作，再夸张的就没有了。方晓曾经自己尝试过好几次，想笑的时候去板住自己，也想控制自己的肢体动作，故作云淡风轻，但每一次都失败，方晓发现，大笑流泪、弯腰捧腹、甚至有时还想拍两下书桌以示情感的宣泄，这好像都是生理本能，无法自控。越是这样，方晓就越觉得自己喜欢了一个很特别的人，真酷！

周五晚上排练结束后，大家整理乐器可以周末带回家，同学们陆陆续续都离开了，方晓在装单簧管的时候，哨片怎么都找不到了，慌慌张张开始大搜索，巧的是，今天正好是陆禹负责排练室最后的清理工作和锁门。

面对此时空荡荡的教室，方晓很自然的求助道：“陆禹，我的哨片找不到了，帮我看看你那边有没有？”

陆禹：“嗯”

方晓：“我刚才也没乱放啊？哪去了呢？”

陆禹：“会不会是谁不小心装错到自己那了。”

方晓：“不能啊，刚才下课结束后，我才拿下来甩了甩，那时候大家都收拾差不多快走了，我打个招呼功夫就没了。”

陆禹将教室里的椅子都一把把的摆整齐到角落里，整个场地看起来更加的一目了然了。

“地上肯定是没有了，翻翻书包里吧。”

还蹲在地上摸索的方晓“哦”了一声起身，准备去翻书包。

“哎，等等”

“嗯？”

陆禹走近方晓，抬手拉开方晓的衣领。

方晓的视线随着陆禹的手指方向而移动着，当视线的终点落到自己脖颈几厘米远的衣领处，方晓瞬间僵住了，在她继续想入非非之前，陆禹提起这一侧的校服外套说：“喏，在你校服夹层的网格上挂着呢，刮上去的吧？”方晓顿时从脸红心跳转为尴尬至极，“嘿嘿，小伙子眼力不错，谢了。”

俩人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一起往外走，难得两人独处，方晓努力找着话题，“在小学五年，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是吗？不过我知道你，一班班长。”

“一班班长”这几个字从陆禹的嘴里说出来，让方晓甚是羞愧，自己以前的咋呼的形象真是不堪回首。

“啊，是嘛”

“你总来二班找我们班长，见过。”

“我现在喜欢学习了！”方晓想立即马上改观自己的形象，言简意赅快速突出主题。“升初中后我什么班级干部都没申请，低调，低调。”

“嗯，你现在的排名也挺低调的。”

正说着走出教学楼大门，刚刚下过雪，甬道上又被覆盖一层薄雪，只有一排人流走过的痕迹，方晓不想一前一后跟着陆禹的脚印走，于是在陆禹迈出去之后，她直接跟上并排走在旁边尚未被“开发”的薄积雪上，边走边踩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户外的冷风一吹，方晓缩了缩脖子，更清冷了一些，“嗯？你知道我的成绩？那么靠后还被你发现了？我还以为你们好学生，只看你们前一排竞争对手的名单呢。”

“偶然看到的。”陆禹将双手插进羽绒服的上衣兜里，却没有戴帽子，刚走到校门口，耳朵已经冻的泛红。

“那要继续关注哦，期末我会努力进步的。”

没有回应。

“嗯？听见了吗？陆禹，你一定要看啊，这样我懈怠、想偷懒的时候，我就一想你会看到我的成绩，我就能紧迫起来，我最要面子了，决不能丢脸。”

“好，我，我尽量不忘。”隔了2秒，方晓才听到陆禹的回复，他是冻傻了吗？不过方晓还是高兴极了。

那时候的小女孩，还不知道，有一种表白，不是“我喜欢你”，而是“我很在意你对我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