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口水收一收

梁凉在“我现在回去跪下道歉”还是“破罐子破摔去他娘”之间，犹豫了三秒，然后，头也不回地回了天枢院。

这世上没有一顿美食压制不下的恐惧，如果有，那就两顿。

事实证明，这个真理存在是有它一定道理的。

梁凉在天枢院十数个厨子瞠目结舌的神色下，吃完了一盘肘子，一盘牛筋，又一锅酸菜鱼后，撑的直接睡着了，根本想不起太子爷是那号人物。

这一夜过的太刺激了，在生存与死亡两个频道间来回切换了无数次，她的小心脏受得了，身体受不了。

次日，等她睡醒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阳光被窗子外那几棵歪脖子古树剪碎，自半开的窗子漏进来，斑驳地落在木质地板上。

梁凉坐起身，半睁开眼，对着那一地的碎阳，蓦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来。

她在二十一世纪住的地方也是木质地板，窗子外也有这样几棵歪脖子树，每日清晨醒来，也能对着窗子外照进来的碎阳发发呆。

是以，梁凉这会儿有些回不过神，没跟着身体一起起床的大脑，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二十一世纪还是在大梁。

系统及时不做人地将她从这错觉中拉了出来。

【梁凉，十点半了，客人已经在前厅等了你两个多小时了，你天枢院上好的乌龙茶已经全被他全喝光了。这会儿他闲的头上长草，正拉着你那班下属练功呢！】

系统这该死的阴阳怪调真乃醒神神器！

梁凉立时一个机灵，岁月静好个鬼，又到了她为生存争分夺秒的时候了。

只是……

“谁来了？”直属庆嘉帝的天枢院可不是那班大臣们敢随便登门造访的，敢大清早来天枢院找国师喝茶，撩骚，那就是有贿赂国师的嫌疑了。

脑袋早不知掉了多少次了。

【姬羽。】

“鸡兄？他来干嘛？”梁凉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问。

按照原著所说，姬羽乃是江湖第一楼的楼主，跟箫画采乃是至交好友来着。而他们俩会成为好友的原因，是因为箫画采救了姬羽一命，以及朝堂黑心莲与江湖黑心莲的狼狈为奸！

且来看看两人充满阴谋性的相识。

三个月前，箫画采无意间得知，千机门十几个嫌弃自己命长的正派高手要对第一楼下手。箫画采一直想着收了第一楼做自己的势力，好暗中帮自己解决朝堂上解决不掉的钉子。

所以，他脑子转了几圈，觉得这是个拉拢姬羽的好机会，便派出国师梁凉在那十几个高手去攻击姬羽的时候，帮了姬羽一把。

还故意不告诉姬羽帮他的人是自己，跟姬羽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玩儿了半个月。才让姬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还十分照顾姬羽的面子跟姬羽说：“即使没有孤帮忙，姬兄定也能安然无恙，倒是孤多管闲事了。”

这是实话，那十几个千机门高手还不够姬羽下饭。

但姬羽那脑子不好使的，没看出来箫画采是在故意接近他，跟他套近乎，加上箫画采那精湛的演技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三寸不烂之舌。直说的姬羽觉得自己是黑无常遇见了白无常，当场就要跟箫画采结拜为“黑白无常”组合，一起联手霍霍人间。

用原著的话就是——一见如故，引为知己。

而因着姬羽跟梁凉同为太子一党，两人私下里有来往，关系还不错。

系统道：【谁知道呢，武院使刘越在你房门前徘徊了一百零八回了，想叫你起床。约莫是想起了你连皇子都敢绑架的不怕死精神，又怕你起床气严重，失手打死他。这会儿正在你房门口薅自己的头发。】

“……”哦，这武院使刘越便是上次梁凉绑架太子爷时的帮凶之一，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劝梁凉不要违法的那个黑衣人。

【你看看你把下属都吓成什么样了。】

“……”

梁凉捞过床边的衣服，边穿边又问：“你都不用睡觉的吗？”

【系统二十四小时待机为您服务！】

“……”你是二十四小时待机等着坑我！

梁凉洗漱完，拉开房门就见刘越真在薅自己头发，一脸的焦急，见得梁凉，跟见了救命稻草似的，忙上前道：“国师大人，第一楼楼主又求见，这会儿正在前厅等您。”

梁凉觉得刘越这语气十分不对头，不像是在说姬羽求见，乃像是在说——天枢院要马上就要完了。

尤其是那个“又”字，刘越咬的特别重，听着十分苦大仇深。

梁凉一肚子疑惑地走到前厅就明白刘越这语气为什么这么不对了。

她要是再迟个两个小时起床，天枢院可能真的要完了！

前厅的院子里，一片狼藉，桌子凳子翻了一地，桌子腿儿都接到凳子上去了，还横七竖八躺了十几个天枢院的子弟，各个鼻青脸肿。一人背对着梁凉，正站在院子中间活动筋骨，做广播体操的伸展运动。

边伸展手脚边神清气爽道：“还有谁，来一较高下。”

梁凉：“……”

梁凉想起来了，这正是姬羽在原著里的标准出场方式，走哪里，哪里哀嚎一片，因这姬羽十分好斗。闲不得，一闲就想找人干架，展示展示他那身绝世武功。

而他……十分闲。

原著光他与人打斗就写了至少十万字！

梁凉翻了个白眼，再次觉得原著作者有些心里变态，写什么不好，写这种成天只知道炫耀本领打打杀杀的花孔雀，莽……莽夫……

莽夫转身回头冲着梁凉一笑，梁凉当场不觉得作者心里变态了。

【口水收一收，要丢人了！】

梁凉听的系统这话，真下意识抹了把自己的嘴角。抹完才发现，系统又他娘嘲讽她了！

但此刻，梁凉丝毫不想跟系统对骂来破坏气氛！

娘啊，这姬羽完全是按照她男神的模样写出来的啊，瞧他那勾人心魂的桃花眼，细皮嫩肉的小模样，如沐春风的天使笑。

原著说他已经三十了，这看上去明明就是花儿一样的少年啊！

果然，男人三十一枝花！

这会儿，花一样的少年一美人回头，明眸皓齿冲她一笑。梁凉捂住胸口，觉得自己的春天，来了。

且这男神还十分好攻略，只要能在武学造诣上与他旗鼓相当，便是生的如无盐女，他也能高看无数眼。

梁凉脑子七转八转，回忆了一下自己初来乍到时，对着铜镜仔细瞧过的自己的脸。虽然比不上傅瑶那般沉鱼落雁，但绝对是个美人胚子。柳叶眉，大眼睛，睫毛看着成了精。

梁凉私以为自己这容貌与姬羽男神十分之登对！

加上她继承的这身爆表的武力值，从此两人就可以携手浪迹天涯，扶弱除恶……呃，男神也不是个好人，对做好人没兴趣，但没有关系，她可以迁就他，与他一起联手霍霍人间！

男神的三观偏不重要，她可以因着男神的五官迁就男神的三观！

梁凉在这一瞬间已经想好了将来她与姬羽的孩子叫什么名字了。

正要上前妩媚一笑，蛊惑男神，男神先开了口。

男神笑吟吟道：“难怪祁都最近猪少了，猪肉都涨价了。”

梁凉：“？？？”男神还这么接地气，知道猪肉的价格！居家好男人，爱了爱了！

男神：“敢情好，全是化成了精，跟国师大人合为一体了。”

梁凉：“？”

梁凉：“！”

梁凉：“……”

神特么居家好男人，这“鸡”在骂她是猪呢！

滚你大爷的犊子。

梁凉那颗萌动的春心，以坠楼的速度，结成了寒冰，直冒寒气。五官再好，开口就开嘲讽的，全跟系统一样，让、人、讨、厌！

【哈哈哈哈……】

了解梁凉一系列心理活动的系统，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梁凉转头冲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刘越道：“给这位鸡兄端一杯涑口水！”

这鸡早上起来肯定没刷牙！

刘越一头雾水，想问哪有招待客人给涑口水的，天枢院又不是没有上好的茶，您这不是开玩笑吗？但国师大人现在一脸的阴森，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

刘越是个老实人，于是，真老老实实去给姬羽准备涑口水去了。

姬羽见得梁凉，习惯地问道：“国师大人，切磋几招吗？”

梁凉：“……”神他妈切磋，大清早不做好事。

梁凉看了眼横七竖八躺了一院子的天枢院子弟，觉得十分之丢脸。

要知道，按照所有剧本套路，一个生性多疑的皇上，一定会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密探兼杀手组织。

专门用来帮皇上探查哪些大臣最近又心怀鬼胎了，哪些大臣又聚众聊天了，聊了什么，有没有对自己不利，以及做掉这些对自己不利的大臣。

不然都对不起“生性多疑”这四个字！

庆嘉帝很对得起这四个字，于是有了天枢院的存在。

天枢院分文武两院，寓意为文武双全。两院的人皆是大梁国万中挑一挑出来的人才，能进天枢院的，要么文能怼人上高墙，要么武能踩人下地狱。

但这些个人才干的事，特别不是人。

文院负责抓大臣们的小辫子，武院负责顺着这小辫子埋人！

但庆嘉帝做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干都干了，又不敢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承认，生怕大臣们骂他心理变态，有被迫害妄想症。于是，又欲盖弥彰地将天枢院归到了国师名下。

因为大梁历代国师，除了梁凉这尊凶佛，基本都是得道高僧，特别会念经的那种，开口闭口便是天下苍生，我佛慈悲。至于这得道高僧的德如何，只有庆嘉帝自己知道。

就好像梁凉自己的师父，圆凳大师，那是大梁人民心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的佛主代言人了。可背后呢？

庆嘉帝想表达的意思，约莫就是：看，一个得道高僧带领着一班国家栋梁能干出什么缺德事儿？爱卿们不用害怕，放心作死。

庆嘉帝给大臣们立完了“贞节牌坊”，又给天枢院一干万中挑一选出来的密探杀手洗脑，说：“朕挑选你们出来，乃是看中你们的才华武艺，为了大梁永保太平，万世长存，国家现在需要你们，跟着国师好好干。”

帽子戴的特别高。

至于干什么，就不要过问了，反正你们做的事儿都是为了国家的安宁。

年轻人嘛，一热血就容易上头，高帽子一戴，尤其是关乎国家安宁的高帽子，就容易头脑发晕。偶尔有那么几个清醒的，基本都被处理了。

是以，直到现在，大梁百姓跟天枢院的打杂工，都觉得天枢院是正义的化身，荣耀的象征。

见鬼的骗了所有人。

不过，这是原著说的，梁凉更倾向于，一群NPC能有什么自己的想法！

还不是作者一笔定人设！

啧啧啧，这么些武能踩人下地狱的大梁高手，没干过一只鸡！

随即，梁凉眼珠子转了三圈，问系统：“跟别人切磋打伤了别人，不算我的错吧，这可是他自己要求的。”

【……】系统：【原则上来说，是这样的没错，你想……】干嘛。

后面的话，系统还没有问完，只见梁凉冲着姬羽一笑道：“光切磋没有赌注有什么意思？”

姬羽：“……”

姬羽觉得今天的太阳可能是从西边出来的，他以往朝梁凉发起过数次切磋邀请，梁凉从来没有应过他，今儿竟然应了他。

姬羽立时头脑一热，问:“国师大人想要什么赌注？”

梁凉又是一笑：“好说，如果你赢了，本座答应帮你做三件事。”

姬羽：“！！！”赌这么大，国师可是从不开口答应帮别人做事的！

姬羽勉强保持头脑清醒问：“那如果国师赢了呢？”

“也好说，跟我天枢院被你打伤的子弟道歉并赔偿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以及以后听本座差遣。”

姬羽：“……”就知道这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你想要别人的三个承诺，别人要想奴役你一辈子！

姬羽左手搓着右手，左右为难，讲实在话，他真不知道他与梁凉到底谁的武功更好，一来，梁凉从未跟他动过手，二来，梁凉神秘到整个江湖都不知道她的实力。

梁凉捞了把还有四个腿儿的椅子，悠闲地坐着等姬羽答应。

是的，没错，坐等姬羽答应。

因为这姬羽委实太好斗，挑衅江湖高手，是他最热衷的事儿。别说条件只是以后听梁凉差遣，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敢硬着脖子应下来。

果然，不过片刻，姬羽一咬牙：“成交。”

梁凉顿时笑了。

彷佛已经看到姬羽叫她大哥的模样了。

姬羽一定不知道，坑比的作者给她的设定是大梁第一高手，而姬羽很巧，排在第二。

鸡兄，你完了！

天枢院一干子弟更是彷佛见了鬼。

他们家老大竟然因为他们被打伤而要站出来为他们出头了。

这可特么是从未有过的新鲜事儿。

他们家老大以前可从来都是冷着一张脸，这姬羽来天枢院找架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几乎是隔三岔五就来，每次他们被揍，国师大人都是一句“技不如人，打死活该”的态度。

是以，他们一个个杵在院子里，坐等看国师大人如何收拾姬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