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命香

这洞口虽然有城门那么大，在杂草丛中也并不显眼，稍微离远一点便看不见了。

洞口正中间立着一块庄严肃穆的石碑，上面却一个字也没有，只有一个噤声的标志。

落月王倒还挺体恤我们这群“文盲”。

楚鹏和许远对视一眼，“怎么，进去之后就不能说话了？”

“应该理解为，进去之后就永远不能说话了。”

“???”

淮老盯着那图案，“这一路走来，你们见到落月国的监狱了吗？”

“没有。”

“这里应该就是。别的王不说，这第十六代落月王每次祭祀要杀那么多人，总得有个地方关。还有那些反对他的人，只怕全都被送到这里折磨死了，这才留下了这个噤声的标志。一旦进去，就再也别想说出任何秘密。”

张勇还惦记着刚刚的耻辱，“那个人会不会就躲在里面？”

楚鹏一拍手，“我觉得有可能，那个人肯定知道很多秘密，找到他，咱们就离真相不远了。”

我心里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来了。

这里可不仅仅是监狱，还是落月国的王陵，一个海葬墓群！

事实上，海葬墓和普通墓穴的区分，并不取决于在不在水里，要看葬制和择穴的标准。当然了，水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正所谓八宫坎为吉，供土便为凶。遇水知进退，逢神细商量。

海葬墓规矩繁多，与寻常墓穴差别甚大。五行水为一，又是流动的，等于给了墓穴生命，若是啥也不懂的乱窜，除非有通天的本事，否则都得留下来为其提供养分。

落月国多少也受汉文化影响，先前山洞里的情况，更证明曾有大能到过此处。何况这世上的“道”和“理”从来便是如此，我那些东西，想来还能有些用。

不过，我本就是第一次实战，还带着这么多拖油瓶，更要命的是，不能让他们发现我的身份，尤其是沈紫安，真是想想就心累。

这么想着，已经跟着他们走了进去。既然是监狱，自然不用担心空气问题，我们便一溜水的举起了连夜做的火把。

我怎么也没想到，进去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居然是海神殿！

海神殿，海葬墓的标配加灵魂建筑。

海神主宰海洋，海葬者想要获得安宁与庇佑，少不了拜海神。

在举头三尺有神明，信奉天地君亲师的年代，海神的地位是现代人无法想象的。甚至有：造墓先造海神殿，行工期间香火连，若是海神闭了眼，子孙后代皆绝断的说法。

造墓期间香火断了到底会不会祸及子孙，这个没办法考证，但是先造海神殿这个传统却是一直流传了下来。

据说海神不喜血腥，死人，所以海神殿不设机关。赶浪人（专门盗海墓的人）也都是先看好了，从海神殿进墓，先供上一根香，按规矩拜完海神，才能去其他墓室摸东西，而且香灭之前一定要退出去。

若是因事被拖住了，一时半会儿出不去，只要有命在，一定要回到海神殿，再续上一根。据说一旦灭了，来人不管有多少，必死无疑，且永不得入轮回，所以这香，也叫做命香。

我先前一直以为监狱是监狱，王陵是王陵，二者就是街坊的关系，却想不到它们居然住成了四合院。

海神殿打头，后面的有一算一，全都被划入了海葬墓的范围，也是真省事，跑马圈地还得封上口呢。

墓里面盖监狱，这落月王的脑回路还真清奇。

海神殿自然是要盖的，但是盖成什么样，就没个制式了，更何况海神他老人家本身，就没个统一的长相。

落月国的海神长得跟他们那“神龙”差不多，本体也是细长的软体动物。形象上却是使用了阴阳画法，一半慈眉善目，一半凶神恶煞，颇有几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意味。

海神殿带着浓浓的落月风格，雕的，刻的，画的，摆的都是蛇。可能是心理原因，这种非中原文化的氛围，总让我感觉很诡异，心底也隐隐发毛。

盯着看了许久，淮老才下了结论，“这是一座海神相。”

楚鹏：“就是之前吴叔提到过的海神？原来长这样啊。”

海神相前有个硕大的香炉，“之前进出应该都要先拜海神。”

张勇和王连顺家就在海边，打小听着海神的故事长大，对此深信不疑，“见到海神不拜，是要遭报应的。”

“那咱们就入乡随俗，一起拜一拜吧。”

我趁机插嘴，“拜神得有香啊。”

淮老愣了一下，继而回过神来，“咱们这不是没有吗，一切从简吧。这些东西毕竟是···”

他应该想说“是封建迷信，当不得真。”考虑到现场就有信这个的，还不止一个，便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毕竟没有科学依据。”

我一直都相信这世上有鬼神，更何况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无论如何也得遵守。但是手头没有香也是客观情况，我之前又不知道要下墓，怎么会准备这些东西。

事已至此，我只得在心里跟海神道歉“我说海神老爷，对不住了，现在这时代毕竟变了，人都能上天了，咱这规矩，通融一下成不成，改天我一定给您烧个三天三夜。”

海神不理我，我就当他没意见。

“那就找东西替代一下吧。”说着我就把手里的火把插进了香炉里。

“···”

“···”

张勇和王连顺一人瞪了我一眼，跟我冲他们祖坟撒尿了似的，要不是过命的交情，怕是能直接揍我。

我盯着那火把，晃了一下神，在插进去的一瞬间，火苗似乎泛起了绿光，但是眨眼再看，又一切正常，难道是错觉？

不管怎么说，命香算是点上了（如果海神他老人家肯认的话），接下来就是拜海神了。

我站在最后一排，悄悄把仪式中的动作混进普通的拜神动作里。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我把动作幅度压到了最小，不过这么一来，处处都透着一股水货的感觉。

我只得继续道歉，同时祈祷海神在眼神和嗅觉不好的情况下，有个好的听力，可以听到我的真心话。

饶是如此，沈紫安还是多看了我两眼。

“你这动作···”

“帅吗？”

“？？”

她的眼神和话语带着一股什么都了然于心的意味，若非我肯定她绝对不懂这些，可能真会被诈到。

海神殿两边是两条一模一样的通道，至于殊途会不会同归，现在无从判断，我们全凭直觉，选择了右边。

临走前，我回头看了眼我们的“命香”，现在烧的正旺，但愿可以撑到我们出来。

落月国很快又给我一个“惊喜”，海神殿后面紧挨着的，居然就是一间间牢房！

除极个别牢房外，其他的都有尸骨，少则一具，多则五六具。

这么多年过去，木头自然是没了，我们如入“无人之境”，挨个牢房转了一圈。

这落月国人爱糟蹋墙壁的嗜好倒是一脉相承，每个牢房的墙壁上都密密麻麻的刻着好多东西。

只不过，外面的居民都死于同一时期，刻的内容也大同小异，而这里却不知道关押了多少代，多少名囚犯，刻的内容甚是繁杂。

看了一会儿我就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些人是单纯的无聊，还是该国涂鸦文化盛行？亦或者说这其实是心愿墙，临死前刻下的愿望都会被实现？那你刻鸡鸭鹅鱼我能理解，刻桌椅板凳又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缺乏耐心，也可能是缺点运气，就在我给这些东西打上毫无价值的标签时，淮老却有了发现。

这里刻的是一个人，不管是从体态，还是从头上那一抹圣光来看，他绝不是第十六代落月王。

我们很快从其他牢房也发现了类似的人像，虽然每个人雕刻水平差别很大，背后的圣光却证明着这是同一个人。

这人对落月国民来说肯定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德高望重。但是我们在王城里却没见到半点类似的痕迹，最可能的情况便是他被落月王弄死了，这些雕刻者下狱，多半也与此有关。

这世上一直都不缺有艺术细胞的人，我们在一个“单间”里，发现了记载“他”事迹的“漫画”。

“他”是一位先知，从生下来就天赋异禀。他预言了很多事，天气，海洋，自然灾害等，帮国民规避了很多危险，也受到大家的尊崇与拥戴。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触怒了落月王。先知被抓了起来，施以最残酷的惩罚，活着钉入石棺，并刻下最恶毒的诅咒，镇压在山洞里，永世不得超生。

原来那石棺里的人就是先知，那个山洞，也是他挖的吗？

根据墙上的形象来判断，这些事都发生在第十六代落月王统治时期，也就是说，先知死后最多二三十年，落月国就灭亡了，他触怒落月王，就是预言了会亡国吗？

刻这些的人知道的不少，却唯独没有刻先知的预言，要么是作为秘密，被落月王封锁了，要么就是预言太过荒谬，他本身也不太相信。

不管怎么说，如果能找到预言，说不定就能解释现在这诡异的亡国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们同时陷入沉默，最后是沈紫安先开的口，“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地方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