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师门规矩

“我刚进门时，你问我的那些话是你师父教你的？”姑姑问道。

“对，师父说，这叫‘盘道’。听来人的话就知道是不是自己人。”

“没错！你问的那些个话，是自己人就听得懂，不是自己人就听不懂。也答不上来。”

姑姑很有耐心的解释着。“你第一句话问我什么来的？”

“我问你打哪来”

“对喽，我们把徒弟找师父叫做‘回娘家’...第二句是啥？”

“嗯...我问，您娘家姓什么...”

“我说的什么？”

““林下伍子胥，无月方过关。蓬草逐风去，吴地也是虚。”

“你记性真不错！我问你，你师父姓什么？”

“听师父说，他是孤儿，也不知道爹妈姓什么。是师爷收了他，跟着师爷姓的‘楚’ ！”

“对！这个‘林下伍子胥，无月方过关。蓬草逐风去，吴地也是虚’,就是你师爷的姓和名号。

我们行里，只有堂主才会有诗句来隐藏名号。

你师爷是现在的大堂主。大名是‘楚逢墟’。这三个字儿，我也不会写，只认得个‘楚’字儿。就是门上写的！

这四句话，你得记住喽！将来不论谁问‘娘家高门贵姓？’ 你就说这四句话，行里的人就明白谁是你师爷门下的人啦！记下没？”

“林下伍子胥，无月方过关。蓬草逐风去，吴地也是虚......嗯！记下了。”

“...后边，你问我什么？”

“我问，家里可有念书的子弟。”

“姑姑回你的是啥还记得不？”

“范生有义，夫子守信。后世逢徒，莫言不还。还说家里，上边有十位伯父，都是读书人.”

“对！这十六个字，更得记住喽！这是我们这行里的辈份排行。你看...我说的上边有十 位伯父,那第十一个字儿是啥？”

“是...”莫海掰着手指头，猛一抬头说：“是，‘逢’字儿！”

“这个‘逢’字儿排在第十一，你师爷的名号就叫‘逢墟’。就是‘逢’字儿辈儿的！你师父就是后边一个字儿，‘徒’字儿辈儿的。”

“哦！那师叔叫‘徒宾’，也是‘徒’字儿辈儿的！...那...姑姑叫徒...什么?”

“姑姑的艺名也是你师爷给的，姑姑叫徒朋。你还有个大师伯，叫徒客。只是好多年没有音讯了。

...来，莫海，你说说，你是什么辈儿的？”

“我...叫‘莫海’。是‘莫’字儿辈儿的！”

“聪明孩子！将来，你收了徒弟，你徒弟是什么辈儿？”

“... 莫，言，不，还...是...是‘言’字儿辈儿！”

“那若是别人盘你的道，问你家里可有读书人？你该咋说？”

“嗯...我说...我说我上边...有...十一位...伯父都是读书人！”

“真是一点就透！”姑姑喜笑颜开的夸着。

“知道这十六个字，怎么来的吗？让姑姑再给你说说！”徒友也一脸的笑意。

“姑姑再给我说说...”莫海兴致极高。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说孔圣人周游列国的时候,来到了要饭花子的首领，范丹老祖居住的地方。

孔子和徒弟们刚刚住下,天就下起雨来。雨一连下了七七四十九天,孔子的粮食已用完,便派他的徒弟公冶长出去借粮。

公冶长外出借了一圈没借着,回来对孔子说:师父,这一带老百姓很穷,都没粮,只有那个要饭花子首 领范丹老祖有点小米。

可当地人都说他脾气古怪,一般人是借不来的。何况他是个要饭的,向要饭的借粮,有失体面,所以我没去借。

孔圣人一听,想了半天,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事到如今,你只管去借,只要你一提我的名字,他保准借。

公冶长听了,牵马套车向范丹家赶去。

来到范丹老祖的门口,下车前去敲门。范丹开门问道:来者何人?有何贵干?

公冶长忙上前行礼,道:我是孔圣人的徒弟公冶长,从曲阜来到贵地,断了粮草,奉师父之命,向老祖借粮。

范丹看了看公冶长说:你师父是有名的圣人,你是他的徒弟,那我今天得出个题目考考你,

如果你答得对,我就借粮给你,如果你答不对,我就不借。

公冶长一听,心想,这有何难?随声说道:老祖请出题吧!

范丹道:什么多来什么少?什么喜来什么恼?

公冶长想了想,答道:天上星辰多日月少,娶媳妇喜来送殡恼。

范丹听了,转身就走,不借!不借!

公冶长急得连声喊:老祖,老祖……

范丹头也不回。公冶长只好赶着大车,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公冶长回到住处,把借粮的事说了一遍,圣人说:看来还得我去。

不多时,圣人和众徒弟来到范丹家门口。圣人亲自上前叫门,范丹迎了出来。

圣人说了借粮的事,范丹点了点头说:这样吧,还是我出个题,如果你能答对,我借,答不对,不客气,请您到别处借。

圣人说:可以。

范丹说:什么多来什么少?什么喜来什么恼?

孔圣人随即答道:小人多来君子少,借账喜来还账恼。

范丹听了高兴地连声喝彩:好!好!好!

转身从袖筒里取出一个鹅毛翎筒,只见筒里装着满满的小米。

范丹说:来,圣人,把小米借给您。

孔圣人和众徒弟一看,不高兴了,圣人心想:你范丹糊弄我,借就借,不借就拉倒,千不该万不该当着徒弟的面出我的洋相,叫我下不了台!

可又一想:求人难啊!哎!借了吧!然后让徒弟拿过口袋接小米。范丹拿着鹅毛翎筒往下倒,口袋满了,可鹅毛翎筒里的小米只少了一点点。

孔圣人看了,明白了,范丹老祖原来是神仙。

孔圣人心里一阵惊喜,忙叫众徒弟把所有的口袋都拿过来,结果都装满了,鹅毛翎筒的小米才倒干净。

第二年,孔圣人和徒弟们拉着比借粮时多一倍的小米来到范丹家。范丹热情相迎,酒饭招待。

饭后开始还粮,孔圣人让徒弟们把所有的小米全部倒进鹅毛翎筒后,还不满半筒,圣人心里有点不乐意了。

范丹早已看透了圣人的心思,故意把脸一板说:都怨我当初不该借给您,看您恼了吧?当时我借给您的是满满的一筒,今天您还我的还不到半筒就心痛了?

圣人忙赔笑说:你放心!这个账我早晚还清。

范丹摇摇头说:您这辈子肯定是还不清啦!

孔圣人说那不要紧,我还不清,让我徒弟还。

范丹说:您徒弟是谁?

孔圣人回答说:凡是家里大门上，贴门对子的，都是我的徒弟,你只管去要账好啦!

范丹说:您徒弟代您还账,我就让我徒弟去要账。

圣人忙问:你徒弟是谁?

范丹说:凡是要饭的人都是我的徒弟。

孔圣人一听:那好,咱就这样定了。二人伸手击掌。

所以,后人就以范丹为花子一行的祖师爷，你去看，至今不管谁家去了要饭的,没有人说:我不还你的账。

即使不想给,也只能说“没有”。知道了吧！”

莫海听的入了迷。姑姑说完了，莫海还是眼神直直的。

“你来看！”姑姑起身走到神龛前，朝着莫海招呼。莫海这才回神。

姑姑掀开了神龛的红布帘，说道：“你看！这就是我们祖师爷，范老祖的神位！”

“我们的祖师爷是神仙？”

“哪可不！祖师爷的徒子徒孙可多啦！有街上的‘野花’。有姑姑这样的‘家花’。街上算命的先生，那是‘黑花’；

也有街上卖药的‘紫花’； 设赌摊的’‘金花’‘； 跳神请仙儿的‘黄花’‘。”

“那街上要饭的都是咱们一行的啦”莫海问道。

姑姑略一思索，道：“也有是，也有不是。当年起家的那些前辈们，是借着要饭的行当遮人耳目。

到后来，也有起先是真正要饭的，加入进来就变成‘花’的。

我们这行里，有手段能做局，能‘撒种‘，’开花‘，’收果子‘的才叫做‘花子‘。

街上有些个只是要饭，不会别的，所以是’草‘。不是‘花’。明白不？...”

咚...咚、咚... 咚、咚。莫海正听得入神，姑姑的话被敲门声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