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攻城

妖冶而狂躁的火焰吞噬了半边天，比晚霞更加娇艳，原本静寂无人的丑石后、沙丘下钻出数千个脑袋。

“这连弩车果然好用！沈玉，你真是让本王惊喜不断！”宋元澈惊叹地抚摸冰凉的连弩车，若非是亲眼见到，他此生也不会相信，竟然真的可以有人做到一秒十箭！

尽管用的是机关控制，但也足够骇人听闻！

沈玉的目光望向惨死的报信士兵，拳头紧握。

尽管她已经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最让我感觉到惊喜的还是西日阿洪。”

她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又蠢又聪明！

林冲第一次射箭，目的并非西疆军，而是阿依城！

第一波箭上全部涂满了易燃的油，射杀第一波西疆军一是为了震喝，二也是为了让箭上的油发挥到极致。

可怜西日阿洪并未起任何疑心，只单纯地以为林冲算错了射程。

不过这也好，这也正是宋元澈想要让西日阿洪错以为的！

宋元澈为郭荣制造的声势的确是一万左右兵力的，但是郭荣实际的人只有三千人！

但郭荣战神的名号并非白来，硬生生凭着三千兵力，借住景州边境易守难攻的隘口，再加上提前埋伏的一千精锐前后夹击，乱军之中斩下尧里瓦斯的人头，三万人马顿时溃不成军，被郭荣尽数绞杀。

随后根据宋元澈的吩咐，派出一名士兵充当死士挑拨西日阿洪与尧里瓦斯之间的关系，蛊惑西日阿洪率领西疆军杀上景州大营！

而实际上，内鬼王铁梁早已被许天方设计控制。

西日阿洪猜得不错，景州大营的确由许天方一人坐镇，但是，许天方手里的兵，不是两万八千人，而是整整九万人！

前有许天方，后有宋元澈，西日阿洪必死无疑！

此番攻城，宋元澈主要选择的是火攻。

第二波箭是火箭，连弩车的射程未改，第二波箭精准地落在第一波箭上，借助西疆军尸体，火势一发不可控制。

在这严寒大雪的天气，火攻是最具有威慑力但同时也是伤害性最小且容易控制的。通过控制连弩车的射程，栽进带着火的箭越过城墙落入城内的雪堆里，吓得百姓惊慌失措，逼着驻守的西疆军打开其他三个城门出逃。

精心改良过的投石车、木幔、冲车等攻城利器被推过来，西门本就火势熊熊难守，再加上这些攻城利器辅助，不到须臾便被攻破，宋元澈的四千精锐长驱直入，将粮仓占为己有，整顿阿依城，等待大军汇合。

沈玉第一次从书本中脱离出来，真正地跟着大军行军打仗，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间灰飞烟灭”；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第一次见识了什么是“料事如神”；第一次……

知道了“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的痛。

火光渐浅，月色褪去，东边的天空又翻了白肚。沈玉从城主府中出来，站在二楼的小回廊凝望西城门的方向。

一阵寒风吹过，沈玉打了个寒颤，抱住了自己的双臂。

忽然，厚重的外套搭在了她的身上。她回头，见到面无表情的宋元澈走过来，与她并肩立在回廊处，斜倚在铁栏杆上，凝望西城门的方向。

“您在担心许将军吗？”沈玉拢紧搭在身上的外套，轻声问。

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林冲等人已经凯旋而归，可景州方向仍然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宋元澈道：“没有必要。许天方的兵，从未输过任何人。这场仗，我们赢定了。”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犹如随口的问候，却又充满自信，不容置疑。

他垂眸，掰开沈玉紧绷的下颚。双唇分开时，他看到了沈玉咬烂的下唇流出的血珠。似是因为被击破了强忍的柔弱，沈玉平静无澜的眼眸里突然荡起几片涟漪，眼眶微微泛红。

宋元澈的心突然紧绷了一下，将自己干净的手帕递给沈玉，问：“被吓到了？”

沈玉摇头，目光依旧盯着西城门的方向。

“王爷，你见到他了吗？”

宋元澈一愣，第一反应便是许天方，随后才反应过来是那个牺牲的传话士兵。

“郭荣说，他叫张二牛。我已经写信上报朝廷，为他加官进爵，好生照顾他的家人。”

沈玉点头，可是心里还是难过。

她明白战场上必定是要有人牺牲的，这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她也能接受。可是她迟迟无法接受那个士兵明明知道他是为送死而去，可还是去得义无反顾。

“他会后悔吗？”沈玉呢喃。

宋元澈道：“不会。”

他的回答斩钉截铁，一如筹谋时的胸有成竹。

沈玉的心里好像有什么被触动了，但只是鲤鱼探头——一闪而过，唯有身上逐渐开始燃烧滚烫的热血能够证明方才的一闪而过。

在宋元澈斩钉截铁地回答出那句“不会”之后，沈玉就知道，剩下的话便都不需要再问了。

因为——

不会！

“我刚才去找他了，但是没有找到。”

“所有士兵的尸体本王都命人好好收着。”

“带回皇城吗？”

“嗯。”

“这么长的路程，尸体不会长蛆吗？”

“……”

太阳终于露出全貌，铿锵有力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宋元澈随即披上鲜红的斗篷，率林冲、郭荣等人亲自出城迎接。

胜利的钟声终于响起，瓮声瓮气却又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整个阿依城！西疆最后的旗帜被拔除，阿依城彻底归属于宋朝！

许天方等人来时灰头土脸，但双眼却是炯炯有神。双方立于城门口，彼此望着，谁也没有说话，却又千言万语。

许久，许天方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我们胜了。”

宋元澈脸上遮挡阳光的乌云渐渐散去，浅淡的笑容如春日里洒向黑暗的第一缕阳光。

“嗯，我们胜了。”

身后的欢呼声轰然炸响，一句句“胜了”犹如惊雷，震彻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