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谈谈生意谈谈爱

一曲终了。那曲子本身就有点单调悠缓，结束后风吹花木，有余音袅袅消散。

依旧天清气朗，骄阳明媚。

宋洛起身喝茶，看见了陆熠。她不由有些迟疑，这货烧得半死不活，不好好休息跑到这儿乱晃悠什么？

陆熠看到宋洛看过来，忙走过去，他抬头望着宋洛裸|露的锁骨、光洁的脚丫和她似乎发着光的俊美容颜，一时又目眩神疑吞吞吐吐起来。

“宋，宋姑娘……，洛，洛儿。”

宋洛听他这诡异的称呼不由笑了：“你可以叫我宋姑娘，或者洛儿。”

陆熠似乎受到了鼓励，抬头一声“洛儿”唤出口，他以为是被认可了某种亲密，完全不知道宋洛根本不在乎怎么称呼。

名字而已，就是个指称，只要不是太难听，叫什么都无所谓。

可是称呼过后就再也无话，一时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宋洛背倚藤椅手拿热茶居高临下，陆熠手足无措内心局促抬头仰望。

风拂花木，光影明灭，宋洛过了老半天才想起来邀请陆熠上来喝一杯茶。

陆熠很是雀跃欣然地登上台阶，来到宋洛香花漫布的房顶世界。

他在对面坐下，看着小几上热气腾腾的茶，不是单纯的茶叶，而是飘着花花果果。

有茶叶做道具本是风雅事，可是陆熠满身的茶艺派不上用场，因为虽是有一个小茶壶，但是只有一个茶杯，宋洛正在用。

花木下清新怡人的温度不知何故反让陆熠升起一阵躁动。他头正肩平一身端坐，看着宋洛一身慵懒像是抽了骨头的猫，陆熠下意识地咽了咽吐沫，说道：“恕在下冒犯，不知姑娘将来如何打算？”

宋洛坐直身体，眉毛挑了挑，一眼含笑：“敢问陆公子有何打算？”

陆熠抱拳一礼：“在下陆熠，熠熠发光的熠，江南陆家嫡系第六子，尚未婚娶。”

宋洛的身体微微前倾，笑得柔淡明亮：“哦，那可是有意娶我做正妻？”

这话直接坦率，偏偏她问起来好似与我无关。

陆熠很诚实地犹疑了一下。

“在下不敢给姑娘正妻的承诺，父母在堂，必须父母看过同意，才能定下婚约。”

“如此甚好，”宋洛笑眯眯的样子好像一只慧黠慈祥又志得意满的老狐狸，陆熠原本心存愧欠惶恐，见她的样子不由疑惑，要脱口而出表明自己会劝说父母非卿不娶的话就停留在嘴边，却舍不得咽下。

她这般高兴，是不愿意嫁给自己？

陆熠一时心里发苦，非常懊恼自己嘴慢没有及时表明|心迹，同时又有一丝庆幸，还好没有莽撞地表白，否则人家拒绝自己是多尴尬没脸。

人家救了自己，自己却觊觎人家的美色心存妄念居心不良。

可是这一瞬间念头的百转千回，让陆熠原本一心爱慕志意坚定的脸骤然停止，欲言又止，想笑笑不出，想失落又掩盖住，故而他的表情看起来就有点断裂扭曲。

“你的父母不会喜欢我，”宋洛说道，“我长于山野，不受拘束，心性孤拐，行为更不知礼数，这样不会得长辈喜欢，也不会得平辈接纳，更不会受晚辈爱戴，你们陆家世家大族，规矩森严，我是个异数，不能相容。所以陆公子回去不必把这件事禀告父母，我们之间所谓的肢体接触，都是为了救命看伤，再说这荒山野岭的，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会知道？公子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还有沈嬷嬷知道！还有天地鬼神知道！陆熠想喊，但是也知道自己这是强词夺理无理取闹，可是不置一词顺从接受又觉得难以忍受，故而沉默半晌，稳住心神，说道：“姑娘山野自在，出自天然，自然可以心无挂碍，但在下凡夫俗子，却不能无视规矩礼仪忘恩负义。是在下福薄，姑娘不愿以终身托付，但姑娘救命之恩，愿能给陆家一个报恩的机会。”

宋洛听了，嫣然一笑点了点头。陆熠明显感知到她充盈的喜悦与由衷的轻松，他失落茫然，内心痛苦不堪。

或许她说的是对的，将她纳入后院哪怕娶做正妻，对于她来说，让她放下所有的随性自在而被森严死板苛刻无情的规矩礼俗层层包裹镇压，绝非幸事。

对陆家而言，不会管救命之恩大如天，一旦娶做媳妇就觉得是天大恩赐，不会有任何破例纵容。甚至是高高在上地严厉要求管束，来达到陆家所谓泱泱大族礼仪之家的准则与荣光。

可是，他的心愿呢？他将如何安置他内心的心仪仰慕，他如何安置看见她时，那难以抑制的欢欣满足，那心如鹿撞的蠢蠢欲动！

他如何打发余生，他如何抚平这份爱别离、求不得？

一时间陆熠情怀如裂，悲恸欲绝。

爱未出口，相爱已然遥遥无期。

“你要报恩，我正好有一事相求。”宋洛开口，无心去探知陆熠内心的波涛汹涌。

陆熠闻听，面上苦笑：“姑娘请讲。”

宋洛道：“我想开一间妙绝天下的食肆，愿与陆家合作五五分成，然后赚好多好多钱。”

她的声音清澈，说到“好多好多钱”的时候，竟有了小女孩儿纯净天真的兴奋味道。

陆熠却是一噎，讶异道：“姑娘要赚钱？”

“是啊，”宋洛点头，“然后买一个好大好大的庄子，种好多好多的菜和庄稼。”

陆熠的世界观彻底被打破，救了江南陆家的嫡系嫡子，她开出的报恩条件竟然是合作开食肆，赚了钱好买一个大庄子？

这姑娘的脑子，看起来不笨，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她直接要一个大庄子难道不行吗？江南陆家的嫡子难道不值一个大庄子？

她直接要三个五个大庄子也可以的好不好！

一时间陆熠被她的不按牌理出牌弄蒙了，他有点反应不过来。宋洛见他沉吟不语，有点迟疑地小心道：“是，不行吗？”

陆熠陡然就被她的小心翼翼刺伤了，忙应道：“不是不行，而是陆家还出得起一个庄子。”

宋洛皱了皱眉，狐疑道：“不是说江南陆家虽是书香世家，但繁荣鼎盛富甲天下，是不歧视经商的吗？”

陆熠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

她不认为直接要庄子更合理，而是以为陆家是宁愿直接给庄子也不愿与她合作，不愿与她合作的原因是歧视经商。

开玩笑，他们江南陆家生意通达南北遍天下，歧视经商哪里来的她嘴中那繁荣鼎盛富甲天下！

陆熠忙摆手道：“不是歧视经商，姑娘想错了。”

宋洛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陆熠道：“姑娘于我有恩，别说要一个庄子，便是要四个五个庄子也绝没有问题。但是合作生意则是另一码事，生意乃陆家金钱之命脉，历来为陆家家主掌管，陆家最出色的子弟除了在朝为官，就是在经营生意。”

宋洛了然：“明白，这件事是要家主同意的。”

言外之意她认为陆熠做不了主！

陆熠几乎吐血了，他看着就那么像无所事事一无长技的纨绔子弟？

“姑娘，我的意思有两个。第一，你要与陆家合作做生意，完全不用救我，因为只要有钱赚，陆家会和任何一个人做生意。第二，如果开食肆的话，以姑娘的手艺和菜色，不是你求陆家而是陆家求你，若是二哥知道，一定会挖空心思千方百计请你做合作伙伴。”

宋洛点点头，很是愉悦欣慰，只要有钱赚，陆家会和任何一个人做生意，听起来好像蛮专业蛮有商业精神的。

陆熠道：“合作开食肆，就合该不是你救我而是我救你，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陆家挟恩请求你与之合作，这样才对。”

宋洛便笑了。笑容绚丽不羁，她倾过身对陆熠道：“你不像是陆家人哦，谈生意要不要像你这么实在啊！”

她极其绮丽的容颜就在他的面前，呼吸可闻的距离，难以言传的亲密，她有极其清淡的香钻入他的鼻息。

风拂花影，香息漫透。陆熠的心突而窒息，人陡然石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