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无双

陆熠别别扭扭地穿上了那件死人的夜行衣。

这个，貌似那个人身形要比他矮小，他能不能穿的进去啊？

而且他肩颈处缠着厚厚的绷带，肯定是穿不好啊！

干脆，把右脖子那里剪掉吧，这样好歹有个衣物遮身，虽然造型款式有些怪异，但是总是件衣服不是？

陆熠以那个匕首洞为起点，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剪掉了衣服的右脖子和袖子，钻进去套在身上。

身上说是有了件衣服，但是上面露着半截胸脯和一条胳臂，下面露着小半截小腿，中间的腰臀还有点窄，绷得异常浑圆。卫生间里有镜子，可是他不敢进去看，简直就会是惨不忍睹啊，效果完全不用想象。

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那一刹陆熠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就这样吧，反正是她给我拿过来的，反正他就只能穿这一件衣服，再难看再奇怪，她好意思笑吗！这能怪他吗？

甚至他都能咬牙切齿地质问：这就是你给我捡的破衣服，你笑什么笑，笑什么笑！

可是盼了半天，晚上来送饭的来的是那位老嬷嬷。

沈嬷嬷看了陆熠那新颖的造型，很是骇了一跳，随即又有些尴尬，这，就只能让人家穿这个？

当下她慈爱地允诺：“公子先凑合凑合，我今晚上就给你把衣服做好！”

陆熠竖起耳朵听，也没听到“姑爷”的字眼，称呼变成了中规中矩的公子，难道中午的一声姑爷是他身心俱疲产生的幻觉？

但毕竟人家老嬷嬷表达的是善意，陆熠多年受到的修养教育不自觉就体现出来，当下一礼道：“那劳烦嬷嬷了。”

他即便穿着奇装异服，但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一看就是正经大户人家的贵胄公子，有修养好性子，沈嬷嬷越看越喜欢，觉得这样懂礼重诺的公子，有救命的恩义，可以包容姑娘一辈子。

沈嬷嬷将饭菜拿出来，温柔关爱地道：“公子饿了吧，快用些饭。”

陆熠一笑，说好。

当时斜阳正艳，鸟鸣婉转，山野静谧清新。

沈嬷嬷端来的是一碗小米粥，一碟蒲公英，一碟山蘑菇，还有两张焦黄香郁的香椿鸡蛋饼。

看似简单，陆熠却有两种没吃过见过。那一碟青碧如玉的蔬菜，点缀着枸杞、胡萝卜丝和一些圆圆润润披着粉红包衣的东西，夹一箸在嘴里，微微清苦，却有种清脆的香甜，格外的可口。而那饼老远闻着便有一种陌生而奇怪的香气，陆熠试探着小小吃了一口，嗯，好像很不错，再吃一口，嗯，好吃，再吃一口，嗯嗯，好好吃！

一张饼很快就吃完了。陆熠终于想起来不耻下问，指着饼对沈嬷嬷道：“敢问嬷嬷，这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我竟然是从未吃过见过？”

沈嬷嬷一脸讨好的慈祥，眼睛笑眯了起来，细细长长的鱼尾纹便轻轻地荡漾开，她带着一种颇有底气的自豪，说道：“这是香椿，我家姑娘识得，好吃吧？”

“香椿？”陆熠奇怪道，“香椿是什么东西？”

沈嬷嬷往外面一指，“树上的嫩芽，那边有好多，公子伤好了就可以出去认识。”

陆熠若有所得地点点头，指着那青碧蔬菜道：“那这是什么？”

沈嬷嬷开怀笑了：“你啊，出身富贵不识此物，这东西漫山遍野，有土的地方就能长，我们叫它婆婆英啊！”

陆熠诧异：“一个野菜，这么好吃？”

沈嬷嬷摇摇头：“这你就不知道了，婆婆英可没这么好吃，这菜的关键在酱料，我们姑娘做的酱可有讲究了，有浓香的，有清香的，有醇厚的，有淡薄的，做的醋也是，有清醋，白得像水一般没有颜色，有陈醋，浓黑的，滋味又是不同，她拌这一道菜，瓶瓶罐罐不下五六种，还有一种香油，那个香呦，只需点点的一小滴，就满屋香，浓得很！”

陆熠惊诧之色更甚，几乎是不敢相信似信非信了。这表情成功取悦了沈嬷嬷，沈嬷嬷好不容易有机会炫耀展示自己姑娘的强项，开始滔滔不绝：“我跟你说，我家姑娘那可是厨艺无双，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总爱摆弄一些乱七八糟的植株，说这也能吃那也能吃，一做出来还果真很好吃！我跟你说啊，她洒出的种子结出的东西，我见都没见过，自然更没吃过，你看看这婆婆英里的花生，任公子出身贵胄从小山珍海味，可是曾吃过？”

陆熠在她的指点下夹起那个圆圆胖胖粉红外衣的东西，口感清脆，略有绵软，其中滋味香浓偏咸，偏还有种淡淡的回甘，果然是见所未见尝所未尝，非常的新鲜。

沈嬷嬷吹嘘完自家姑娘开天辟地之后，又开始津津乐道自家姑娘的化腐朽为神奇：“这样新鲜的东西不必说了，就是最寻常常见的东西，到了我家姑娘手上也立马就不一样，比如这婆婆英吧，寻常穷苦人家挖来吃，哪里有这等滋味味道！这我家姑娘巧手一弄，马上金珍玉贵也比不上！”

陆熠很是配合地又吃了一口蒲公英，然后真心觉得这个老嬷嬷说的绝不夸张。

送来的饭菜很快吃完了，沈嬷嬷很是雀跃地收拾了餐具离开，她欣慰地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位公子，爱吃自家姑娘的饭菜！

她的一颗老心从此算是能放到肚子里了，无论自家姑娘怎么离经叛道野性未泯，从此那个男人，都天网恢恢，再无处可逃了。

因为吃得有点撑，再加上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陆熠决定起来散散步。

外面有一点点浮云，月亮半明半昧，但是风软清和，空气中有淡淡的草木香，不远的丛林不时有布谷的鸣叫。

陆熠发现自己所处的，是一个半开放的建筑群落。

各种形状的拼接，圆、方、半圆、半方，不很规则，有的甚至奇形怪状，就找不到一处中规中矩他所熟悉的建筑模式。

后有山前有水，初步看风水环境还算不错。这处地势平缓，被人工开采修整得非常整齐，花木的扶疏浓茂看似偶然实则有法度，菜地农田纵横其中穿行围绕，颇像是一个别出心裁却又生机盎然的小小村落。

咦，那边怎么这么香，花开荼蘼春欲晚的香啊！

陆熠沿着香信步而去，然后他听见有人在吹奏一个淡淡的曲子。

韵律很简单，不是丝竹，倒像是有人裹了片叶子信口吹的。虽听起来淡甚至有些断续凌乱，但是在朦胧旷远的夜空之下，却是那么的空灵自在，犹如天籁。

然后他看见一个怪怪的建筑，仿似有东西横七竖八地穿插成一个两边高中间低的羽翼的形状，上面爬满盛开怒放的荼蘼，枝叶错落，从那怪异的形状里还星星点点薄薄厚厚地透着光线。

虽然怪，但是美得如梦如幻，如同一幅画。

陆熠目眩神疑迈步上前，突听得头顶一声清喝：“你做什么！”

陆熠一抬头，却见一片轻薄的淡色裙裾飘过，然后一双修长的美腿，一只纤白的玉足晃荡起，香软微凉的大脚趾就抵撞在他的前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