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家婆娘那是不懂事儿

郑丽珍把宫湛养成了一匹渴血的孤狼，可若是哪一天，这匹孤狼用他的獠牙对准了她脆弱的脖子，又会如何呢？

郑丽珍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这种掌控欲爆表的人，是绝对不容许这种失误的，就算对方是她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

宫家和其他大家族一样，都有自己所属的暗部。宫湛的父亲宫其浩死了之后，这笔势力落在了郑丽珍手里，除了D.K内部的那些，还有十余人蛰伏在暗处。这部分人是不能见光的，不是说他们所背负着的任务触及到内部秘辛，而是他们这批人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案底，是真正意义上的亡命之徒。

宫家把他们从牢狱之中挖出来，以他们半生的自由换取他们的案底记录。就好比张三杀了人，被判了无期徒刑，而宫家把他带出来，世上就再也没有张三这个人，他有了新的名字，新的人际关系，但前提是他能安心做一条宫家的狗。

几乎没有人能够拒绝这笔交易，比起绝望黑暗的未来，这看不见底的道路显然更具有诱惑力，即便他们知道自己是宫家随时能够舍弃的棋子，也义无反顾。只要有生的机会，他们就像飞蛾扑火，不过当凌迟之刃迫在眉睫，他们还会如之前那般忠心么？

人都是利益至上的动物，他们能为了一时的自由将刀口对向与他们毫无瓜葛的人，自然也能为了自己的性命将自己的饲主推向地狱。

宫湛打得好算盘，只要过了今晚，不说暗部能到他手里，运气好的话他还能挖到郑丽珍对他隐瞒的事情。夏美妍那条线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比起这个无趣的女人，显然暗部的势力更让他心动。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宫湛的存在感很强。前台小姐从他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看他像是在找什么人的样子，她才大着胆子问道。不过她还是不敢直视那人的眼睛，毕竟那人的气场实在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有一个叫顾涵的人在你这儿订过包厢么？”

小涵为人谨慎，一定会用假名。至于用了哪个，为了不让师太查出来，她一定会用YS登记过的。宫湛在赌，她一定会来。

“对，顾涵小姐订了两个包厢，一个在二楼，还有一个在五楼。”

“带我到五楼，需要我报上顾涵小姐的电话号码么？”

五楼是密闭的会客所，二楼才是吃饭的地方。为了把人马岔开，真是费足了心思。

“不，不用了，我这就带你去。”

凑近了看，才发现来人是个大帅哥。前台小姐美得内心直泛泡，自然不会多加为难。

宫湛跟在后面，心里多了些许盘算。顾涵是个聪明的女人，如今这枚棋子在他的手里能发挥出如此大的效用，那么要是她落在别人手里呢？顾涵这类人，若非必要，他是绝对不会想和她正面怼上的，这是身为猎手的自觉。

那么适当地投其所好才是他应该做的。既然顾涵现在已经站在了他的阵营，那么他绝对不会让她有机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就在这里，需要我跟顾小姐打个电话通报一声么？”

“不用了，多谢。”宫湛礼貌性地朝她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进去。

被关在门外某位还在神游天外，直到她腰侧的传呼机滴滴作响，她才如梦初醒。拍了拍自己通红的脸颊，她毫不客气地附赠她尊贵的客人‘妖孽’二字。

最优秀的猎人知道什么样的诱饵才会使猎物上钩，宫湛也是一样。郑丽珍瞒着他的事儿不少，若非他有所察觉，他很少能听得到她口中的实话。

比如，沈高阳。为何管家的儿子会和他如此相像？为何母亲会对这个孩子有异样的关注？

他还记得当时他母亲怎么说的，若不像，怎么会把人招来做管家？年纪相仿又相像，肯定投缘。这些哄骗小孩子的话，他当时居然就这么信了。

可怜他还没搞清楚管家来这儿的时间可比沈高阳的年龄长多了。这种逻辑性的错误一次也就够了，他本来也没怎么注意，后来也是有一天，母亲听到他喊沈高阳弟弟时，狠狠骂了他一顿，他才渐渐感觉到了那种微妙的违和感。

母亲对沈高阳的态度混杂着屈辱和不屑，这么复杂的态度怎么可能是针对一个仅仅是因为像自己的小孩子呢？这就好比高高在上的王挖空了心思去针对一个下等仆役，若非这个仆役对这个王有什么特殊意义，王又怎么可能会吝啬他的眼神呢？

沈高阳也许真的是自己的弟弟，这个念头很快就在他的心里扎了根。少年对于秘密是没有任何自制力的，就算知道那是毒药，也诱不住它甜美的芳香。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就会有一个弟弟，一个能够时刻陪伴在他身边的人；如果只是自己的多想，再往下探查下去，也就多增加一点徒劳的趣味而已，无伤大雅。

少年的精力是无穷的，尤其在心里藏着事的时候，他的行动力是翻倍的。宫湛不敢去问自己的母亲，但他可以暗地去做DNA鉴定。这并不难，获取沈高阳的毛发样本简直易如反掌，找把他用的梳子分分钟就能解决问题。可他的小动作被郑丽珍发现了，应该说当他进到郑丽珍的房间时，就有人向郑丽珍作了汇报。这是他第一次，察觉到宫家暗部的可怖。

出乎意料的是，郑丽珍爽快地承认了沈高阳和她的关系，并郑重地让自己保守这个秘密。当时的他想当然以为是母亲对于自己的信任，现在再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只对当时自己的天真感到可笑。

郑丽珍的态度明显是不想让自己再往下发掘，抛个糖块满足了当时自己的好奇心，确实是最稳妥的方法，而这方法有效了十年之久。郑丽珍对自己是不喜的，这种不喜不会因为自己是她儿子而有所转变，她所有的情感恐怕都付诸在了她自己身上。她对于权力的渴望已经达到了常人难以理解的地步，可宫湛明白，像母亲这种用来联姻的工具，除了权力，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放心了。

现在，沈高阳与他的关系，无疑是她的软肋。知道了这个秘密的暗部，能活多久呢？他很期待郑丽珍下面的动作，这场盛宴越大，才越有意思。

涵姐出门没多久，她的手机就响了。漫不经心地掏出来看了一眼，她的双眼就瞪得老大。八年前已死的管家儿子竟然和宫湛是亲兄弟，哎哟喂，这剧本可真够劲爆的！更劲爆的，没有写在剧本里，但这已经挡不住涵姐的脑洞了。就凭沈高阳不姓宫这一点，她就能想象得到已死八年的宫其浩头顶一整片青青草原，而再往下深究下去，啧啧……

她明白宫湛心里的盘算，郑丽珍那老妖婆若是发现自己的属下知道了这些不该知道的，十有八九要玩完，而宫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置之死地而后生，他的野心看来不小啊。真想看看郑丽珍发现自己养了头狼的表情，应该很不错。

在YS登记的时候，她用的是自己戴了黑长直假发的学生照，看上去呆头呆脑，很不惹眼。现在自己作为YS的一员要跟D.K老总接头，可不能那么打扮。

花了点心思做了脸部轮廓的修正，她便给自己上了淡妆。描了眉，抹了唇彩，打了粉底，末了她还不忘扣上那顶黑长直的假发。

“小姐这是要去见男朋友么，这么费心思。”王叔从后视镜上看见自家小姐那么认真得装扮自己，不由揶揄了一句。

“我要见的那位，可比男朋友难伺候的多。”她阖上了化妆镜，小声嘀咕道，“要是像男朋友那种智商下线的生物好伺候就好了。”

“小姐你说什么？”

“啊哈哈，王叔快到了没有？”

王叔无奈地摇摇头，小姐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了，微妙的有种自家的好白菜被猪拱了的忧伤。

“快了。小姐晚上是自己回去，还是……？”

“不劳王叔了。”她笑道，“我要把你扣了，你家媳妇非撕了我不可。”

“我家婆娘那是不懂事儿。”王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小姐，到嘞。”

说实话，涵姐很羡慕王叔，比起大家族的复杂关系，她更喜欢小家的平和与温馨。那让她有种活着的感觉，而不是为了活着，在这泥沼中苟延残喘。

“恩，王叔早点回去吧。”

涵姐踢踏着高跟鞋，像一个高傲的公主，走在那殷红的地毯上。一个人的气质是无法遮掩的，很快就有人上去接待。

王叔坐在车里，看着那高挑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人拼命想从围城里出来，有人却不惜任何代价只为走进去，这就是操蛋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