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瞎子和小迷糊

隆冬，月上中天，寒风晃动枯枝，吱呀作响。

远处的山影在月色下，蜿蜒的向远方蔓延，看不到尽头。

“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座正在沉睡的小山村。

“谁啊？这大半夜的”林远轻轻的嘟囔了一句，迷迷糊糊的伸手点亮了床边的油灯，没敢惊动身旁的妻子跟孩子，轻轻起身，轻轻拉开了房门，随着院子里亮起微弱的光亮，朝大门走去。

“是我，老瞎子”门外传来一句苍老的声音。

林远面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的赶紧把门打开。

“怎么了？瞎子叔，”看着门外满脸焦急的老人。

老者六七十岁，须发尽白，面色红润，看上去精神十足，只是，一双眼睛没有任何光彩，眼白与眼珠之间空空洞洞，怀中抱着个昏睡的孩子，大概三四岁左右。

“瞎子叔，是小迷糊又犯病了吗？”，林远看了眼老瞎子怀中的孩子，急忙问道。

“是啊，算日子也就是最近几天，但是这几天小迷糊一直没有什么犯病的征兆，所以在石凹里的水我也就没有去取，本想着明天取来让小迷糊把泉水喝了的，谁想到刚才小迷糊突然犯病了，没办法，我只能来找你，想让你替我跑一趟村东头，把水取来。”老瞎子虽然面上焦急，但至少还不怎么慌乱。

不管林远还是老瞎子，似乎对怀中的小迷糊这种状态早就见怪不怪了。

“好，瞎子叔，你先进屋里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去石凹里把水取来，”林远没有犹豫，当即把老瞎子搀进屋里，并把自己的妻子叫醒，说了声，然后就自己挑着一盏油灯，拿着一只小碗，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村东头的方向去了。

屋里，小迷糊在老瞎子的怀里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清秀的小脸上略显苍白。

“瞎子叔，来，喝点水吧，你休息一会儿，把小迷糊给我吧”，林远的妻子给老瞎子倒了碗水，放到老瞎子面前粗糙的小矮桌上，从老瞎子怀里把小迷糊接了过来。

林远的妻子是个朴实的妇道人家，从隔壁村嫁到泉林村五年了，与林远生有一子，林远的妻子对于老瞎子了解的不多，只是听丈夫说，十几年前老瞎子一个人从大山的外面来到了泉林村，在村西头那座破败了很多年的木屋里住了下来，山里人，民风淳朴，多个人在村里也能多些人气，山里人对此倒也没有什么异议。

老瞎子每年都会出山去一趟，一趟至少一个月，多则三五月，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给村里那一群十来岁的孩子们带些新奇的玩意儿，偶尔还会给每家每户带些据说是几百里外镇上才会有的生活用品，但是由于有的东西太过新奇，山里人也不会用，所以村里人除了口头上的感谢还有会轮流送些山里的野味跟风干的肉食到老瞎子的木屋里之外倒也没有多少特别感激的心情。

起初，也有村民会问，老瞎子你为什么每年都会出去一趟？每到这个时候，老瞎子都会抬起头，对着远处连绵起伏的望苍山脉用山里人听不懂的语气说，那是去看看外面不一样的世界。

村里人这下就好奇了，你不就是从外面来的么，为什么还要出去看呢？每次老瞎子听到这里，只是微微一笑，什么也不说，渐渐地，村民也就不问，随他去了。

村里的大人们见到老瞎子都喊一声瞎子叔，而孩子们都围着老瞎子喊瞎子爷爷，有调皮的也会喊声老瞎子，老瞎子也不生气，有时候还会跟一帮孩子一起玩闹，给孩子们讲些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逐渐的，老瞎子在泉林村村民心里也都成了村子里的一份子。

不用自己进山狩猎，吃的也有村里人帮衬着，老瞎子在泉林村过得倒也清闲。

直到三年前的一次外出，回来的路上，在路过快到泉林村的雾林时，突然天降大雪，着急避雪的老瞎子进入雾林，借着雾林里那些参天古树的树冠避雪。

雾林，在泉林村东面五十里左右，那是一片方圆数十里的林子，终年被浓雾笼罩，是山里人的禁地，倒不是说雾林里有什么凶残的野兽，只是因为山里雾比较危险，再好的猎人也无法再那片雾林里辨识方向，所以雾林也就成了山里人的禁地，因为人一旦进去就很难走出来。

这雾林对老瞎子来说是一点危险都没有的，因为雾林里的浓雾对完全看不见依靠声音跟抚摸赶路的老瞎子来说根本不算数什么难事。

就在老瞎子正啃着手里的干粮充饥时，双耳隐约从一个方向听到了如泣如诉的箫声，断断续续的箫声却清晰的传进了老瞎子的耳朵里，这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人家，哪来的箫声？好奇的老瞎子于是随着箫声传来的方向走去，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老瞎子只知道自己走到了一片不下雪的地方，当箫声停下来的时候，老瞎子便听到了孩子的哭声，顺着哭声找到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说来也奇怪，当老瞎子把婴儿抱在怀中的一瞬间，这个在漫天大雪里的冬夜里不知道哭了多久没人管没人顾的孩子当即就不哭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就在那一刻，老瞎子心中有根弦似乎被重重的拨弄了一下，当即他就决定，要把这个跟自己有缘的孩子抱回去。

老瞎子外出回来时怀里抱着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婴儿并说要把他养大的事情，一下子惊动了全村的男女老少。

倒不是惊讶于孩子的来历，朴实的山里人更担心的是连自己都需要村里接济的老瞎子怎么把这个襁褓中的孩子养大。

最终在老瞎子坚持下，经过村里人商量后，决定先把孩子放在林远家养着，因为林远的妻子刚刚生完孩子，能跟着林远的孩子一起吃着奶水。

原本，按照这样的安排，这个孩子在林远家健健康康的长大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就在老瞎子捡回这个孩子一个月左右的时候，孩子突然陷入了昏迷，与其说是昏迷倒不如说是睡着更合适，因为这个孩子除了醒不过来之外其他的跟睡着了没什么区别。起初，林远跟妻子还有老瞎子都没有在意，还在睡觉很正常，但是慢慢的就发现不对劲了，正常孩子每天最多睡个七八个时辰，但这孩子已经睡了三四天没醒，这下老瞎子跟林远坐不住了。赶忙抱着孩子找到村里唯一一位据说懂点医术的老人。

老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告诉林远跟老瞎子，这孩子一切正常，跟睡着了没什么区别，最后告诉他们，如果实在不放心或者这孩子还不醒的话可以到村东头的那座破败小庙里的石凹里盛一碗水给这孩子喝，看看有用没有。

泉林村东头，有座不知名又破败的没剩几片砖瓦的小庙，说是小庙，其实只是一件勉强没有坍塌的石头堆起来的房子，已经看不出到底是庙还是道观了，只不过村里人一直都这么叫，久而久之也没有人去好奇到底是什么了。

天下庙宇道观皆有神像供奉，唯独这座小庙却没有任何的神像，庙里有两件破败到甚至都能从纹理上看出年轮的物件，一个石凹，一个石墩，石凹里的水经常是满的，石墩就凄惨的躺在小庙门前的荒草之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只是一座残破的院落呢。但是只有泉林村的人才知道，也正是这座不起眼小庙里的石凹才让泉林村的人无病无灾。

谁也不知道水从哪里来的，只知道村里不管谁家的人只要得了病，都会来小庙里的石凹里盛上一碗水，喝了之后，第二天病痛马上就好，而第二天被盛了一碗的石凹里的水也会再次复原，满满的。

说来也怪，当林远从石凹里取回一小碗水喂孩子喝了之后，第二天孩子真的醒了，也不在昏睡。

只不过，从此以后，这孩子每个月都要昏睡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不吃不喝，竟然也没什么事，跟别的孩子一样，每天都在长大。

从起初喂一小碗水孩子就能醒过来半个月，到后来要喝两小碗石凹里的水，渐渐地，水的量在慢慢的加，孩子也在慢慢的长大。到后来，只要这孩子没有睡够半个月，不管喂多少石凹里的水这孩子是都不会醒的。

从孩子到了两岁之后，老瞎子就把孩子抱回去自己养了，因为这个时候，这孩子只要不昏睡，就什么都可以吃，从开始的粥到后来的蔬菜跟一些比较嫩的肉，老瞎子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因为老瞎子跟林远只顾着找寻孩子昏睡的原因也没有给这孩子取名字，只不过这孩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村里人都经常叫他小迷糊，逐渐的，老瞎子跟林远也都这么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