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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最后的晚餐

第18章 最后的晚餐

书名:命定的爱恋作者名:花田半亩本章字数:19558更新时间:2023-12-27 16:59:29

  “没事儿,反正做了也不是为了吃的。我是个中国人的胃,最不爱吃这些洋东西。

  她喜欢吃,想要吃,我就是满足一下她的愿望罢了。”慕容清泽的舌头有些打结了,说话也显得含糊不清。

  “谁呀,这么有口福?”苏小瓦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接了一句。

  “呵呵,有口福?有什么口福啊?早就没口福了!这辈子也就吃过一次而已,刀子叉子都不会用,还是我把牛排分割好了给她吃的。

  就一次,就记住了,整天嚷着要吃。馋丫头!”说道丫头这两个字的时候,慕容清泽原本嘲讽的语气竟然多了一丝温情。

  “你这么惦记她也是她的福气呢,难得你一直记得她爱吃的东西,味道还这么好,外面西餐厅的大厨都做不出这种味道。”苏小瓦的语气听起来,有股酸酸的羡慕之情在里面。

  “你以为我容易呢?你知道我丢了多少牛肉才把牛排做成今天这样吗?我尝试了那么多次,试吃到现在我看见牛排就没有一丝胃口,要不是我喝酒压着一点,说不定早就吐出来了!”

  慕容清泽听见自己的手艺有人夸赞,那股不服输又自傲的性子才又重新展现出来。

  “她要是知道你这么用心的给她做她最爱的食物,她一定会感动的。

  只是,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为什么她不愿意和你共进晚餐呢?”苏小瓦这个无理的问题,其实并不是一时兴起问起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那么重要,以至于需要她毫不顾忌别人的隐私以期得到想要的答案。

  “哈哈哈哈……”醉酒的慕容清泽完全是另一幅模样,而这副模样,是苏小瓦非常陌生的,她甚至有丝害怕,怕醉酒的慕容清泽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或者他自己的举动。

  她也有些后悔,因为她完全没法预想她问出这句话的后果。

  一分钟,两分钟,苏小瓦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是慕容清泽笑声慢慢笑了下去,最终变成了若有若无的呜咽,就像是最心爱的东西被抢走的小孩,伤心又委屈却又无能为力。

  苏小瓦被慕容清泽的情绪变化吓了一跳,但转瞬就释然了。她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对于他,她只有深深的悲悯。

  “沁儿,哥哥做了你最爱吃的牛排,你来吃一口好吗?那时候爸爸只带我们在省城吃了一次,我还抢了你的牛排,从那以后,你就整天嚷着要吃牛排,可是直到你死,再也没有吃过。

  你走后每一年的今天,哥哥都做牛排给你吃,一开始难听到我自己都难以下咽,后来专门回省城找那家西餐厅的师傅学做的牛排,现在的味道,和当年的一模一样,可是,你却再也吃不到了。如果你在天有灵的话,愿意回到哥哥身边再陪哥哥吃一顿饭吗?”

  慕容清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椅子上瘫坐在了地上,嘴里喃喃说着这些话,只是目光是直愣愣的,好像苏小瓦并没在他的身边一样。

  苏小瓦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探过身去想把慕容清泽从地上扶起来,可是此刻的慕容清泽,真是烂醉如泥,苏小瓦折腾得满身大汗,都没有挪动他半步。

  “沁儿,对不起,是哥哥对不起你,我不应该当你去淋雨害你着凉感冒,更不应该害怕爸爸知道瞒着你生病的事,害你发高烧被送去医院,要不你也不至于送命啊。

  沁儿,对不起,你原谅我好吗?你不要走了……”

  酒后吐真言的慕容清泽,没有往日的强硬和跋扈,只是一个失去了至亲的伤心人罢了。

  边南的月光从开着的窗户里照射进来,清冷如霜。餐桌上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只剩下瘫软得失去了形状的蜡泪。

  月光下的慕容清泽,紧闭着双眼,泪水从他的眼角不断地渗出来,他眉头紧锁的模样让苏小瓦感觉到深切的同情和悲哀。

  每个人的心底,都会隐藏着一段故事的吧。

  黑暗中的慕容清泽向着苏小瓦的方向伸出手去,苏小瓦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走过去任由慕容清泽搂在了怀里。

  慕容清泽紧紧地搂着苏小瓦,过了没多久,苏小瓦感觉到自己的右面肩膀已经湿透了,但是她并没有躲开,只是像安慰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小孩子一样用手轻轻拍打着慕容清泽的后背。

  这个包袱,他已经背负了二十多年吧,这二十多年,他又是怎么度过的呢?虽然他在短暂的时间内,事业上取得了很大的进步和成功,但他肯定不快乐吧?

  要不然也不会三十岁都不肯认真谈一个女朋友让自己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要不然也不会一刻都不放松自己让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要不然也不会远离自己的亲人一个人留在陌生的城市里打拼。

  清冷的夜晚,孤独的人们。

  慕容清泽揉着宿醉后疼得厉害的脑袋,一边坐起身来自顾,才发现自己躺在餐桌旁边的地板上,身上还盖着一床薄薄的毯子。

  他下意识地往客厅的方向一瞟,就看见了沙发上坐着一个背对着自己的女人。

  “谁?”慕容清泽的肩膀因为敌意有些僵硬,语气带着深深的抗拒。

  “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还没掉转头慕容清泽就听出了这是苏小瓦的声音,这个声音,当面或背地里,他听了无数次,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调转过来的脸庞却是疲惫不堪的,很显然她一夜都没有睡,只是僵直地坐在沙发上,或许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很显然,自己喝酒喝多了,要不然也不会连苏小瓦什么时候来的以及来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但是,酒后的自己没有失态吧?没有做出什么不堪的事情吧?

  慕容清泽下意识地低下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被身体压得褶皱不堪,但幸好还好好地穿在身上,也难怪昨晚一晚上的梦,穿着正装睡觉,被束缚得不成样子,又怎么会舒服呢?

  慕容清泽的心情放松了一些,可是瞬间想到一个问题,就算自己没有失态,会不会酒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呢?想要这里,慕容清泽尝试着爬起来的身形一滞。

  “小瓦,我昨晚可能说了一些胡话,酒后胡说罢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还有,万一我喝多了有什么冲撞你的地方,也请你原谅我。”

  慕容清泽突然间觉得自己的那些揣测实在无趣,干脆直接说出重点。

  “你没冲撞到我,也没酒后胡说,你只是说出了一些心里话罢了。

  只是提到了一个叫沁儿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就是二十多年前你死去的妹妹吧。”

  苏小瓦的说话声没有任何起伏,就像在诉说一件与人与已都无关的事一样。

  “你在胡说什么,那是之前我女朋友的名字罢了,我们分手,已经好多年了。

  因为忘不了她,之后我也没找过女朋友,这你都是知道的。”

  慕容清泽听见苏小瓦的抢白,并没有丝毫不悦,只是漫不经心地说出来,好像这段陈年往事已经无法给他的心湖掀起本分波澜一般。

  “慕容清泽,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给你讲一个老故事。”这是自从苏小瓦和慕容清泽相熟之后,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喊出慕容清泽的名字。

  慕容清泽听了之后,果然也很识趣地认识到苏小瓦的严肃态度,不应声算是默许了。

  “你妈妈生下你妹妹之后就去世了,你爸爸又给你们找了一个后妈。

  但是后妈对你们并不太好,你爸爸又经常出差,所以你和妹妹差不多是相依为命地成长着。二十多年前的这个时候,你带年幼的妹妹出去玩,结果妹妹淋雨感冒了,你不想让家人知道,就偷偷给妹妹随便找了几片药,以为她很快就能好起来,没想到她的感冒反而严重了,直到家人发现她发起高烧并且持续不退,家人把她送到了医院。

  没想到那天晚上医院里你妹妹住的那间病房突然电路起火,你妹妹就死在那间病房里,再也没能出来,甚至连尸首都因为火烧变得残缺破败。

  你把所有的责任归结于那天晚上值夜班的护士认为正是由于她的不负责任才导致他妹妹的死亡。

  他恨死了她,并且发誓要报复,可是他还那么小,他只能隐忍地等着自己长大。

  可是没想到他的爸爸因为女儿丧命,不想留在那个同伤心地,就选择来有好战友的边南发展。

  而这个好战友,便是今天的钟大江。那个男孩离开家乡到了边南之后,陌生的环境、不友善的继母、不经常在家的爸爸,让他觉得更加的孤独难耐,也让他更加想念自己的妹妹。

  他借着寒暑假期的机会回老家,虽然那里只剩下几个远房亲戚,可他还是愿意一呆就是整个假期。

  他回去医院看过,在旧址上竖立起崭新的医院大楼,妹妹曾存在过的痕迹,已经半分都没有了,甚至连这件事情,都没有人再提及。

  那么漂亮又可爱的妹妹,真是像是一阵风一样,永远地消失了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是他怎么也接受不了的。

  他蛰伏在心里的那份仇恨,又迅速成长起来。他打听到了当年值班护士的地址,找过去才发现她的下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曾经恶毒地笑过吧,认为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可是他突然发现她竟然有个和妹妹年岁差不多的女儿。

  看见这个粉嘟嘟像是肉团的小女孩儿,妹妹的音容笑貌在他的心里、身体里每一个角落都复活了。不行,既然因为她的失职让自己失去了妹妹,那么,就让她也尝尝失去女儿的痛苦。

  他回到边南后,在这份仇恨中长大了。同时也密切关注着这家女儿的成长。没想到上天如此眷顾他,竟然让仇家的女儿来到了边南读大学。

  离得近了,接触的机会也可以慢慢培养。知道她在律师事务所实习,他特意注销了之前的公司,在原址上成立了一家新公司,又花大价钱邀请张律师办理相关事宜,这简单却繁琐的工作,张律师理所当然地交给了手下的实习律师来做。这样,两个人终于认识了。

  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孩子竟然有求于他。当然,他愿意施以援手,毕竟,能够深入了解对方的情况,是他乐见的。”说到这里,苏小瓦拿起茶几上的清水,喝了一口。

  “好,你的故事讲得非常好!那么,接下来呢?”

  慕容清泽已经盘腿坐在了地下,抬起双手鼓掌为苏小瓦叫好,抬起头看向苏小瓦的双眼中,偷着一股让人看不透的玩味。

  “他不是个法盲,他也不会盲目地以牺牲自己为代价给妹妹报仇。

  他有的是时间,虽然她毕业后离开了边南,但他已经清楚地了解到她的底细,也握住了她的软肋。

  所以三年后,一直密切关注着她和她身边朋友的他,很轻易地知道她回边南来的时间,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专门给已经到北京开展业务的张律师打电话,说是想让她介绍一个代理刑事案件的律师,又不经意地提起对当年给他办理公司主次登记事宜的那个女孩儿。

  张律师略微听了一下他对案子的介绍,认为这个案子比较简单,就让正好来边南的女孩子代理这起案子。

  可是,这一切,不过是阴谋的开始罢了。

  他特意腾出时间陪着那个女孩子去参加朋友的婚礼,看见了她在见到前男友时候的窘态,这也证实了他心里的想法。

  接下来,她代理的这起案件,不过是个烟雾弹罢了,因为钟大江涉嫌的职务侵占,原本是不存在的。

  当年他的确是根据老东家的授意,将这笔钱用来商业回扣了。而这个收受回扣的人,正是这个男孩子的爸爸。

  这个男孩子的爸爸已经出国多年,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在这个男孩子的手里。所以他便以此要挟,把钟大江作为诬陷甚至把这个女孩子弄到监狱的工具,不仅诬陷这个女孩子唆使被告人作伪证,还诬陷她殴打当事人。

  这还没有完,以他对这个女孩子的了解,他清楚地知道她最在乎的是什么。

  所以他不仅要毁了她的事业,还想办法误导这个女孩子,让她以为这一切都是前男友干的,事实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除此之外,这个女孩子最信任的朋友实际上一直别有用心,如果哪一天她突然开窍了知道了的话,应该心里的感受也不太好吧。

  那时候的她,应该会在监狱里望着窗口仅能看见的一孔光线黯然神伤吧?而他,就可以品着咖啡看着这一切报复一件一件地发生了,而且不着半点痕迹。”

  苏小瓦勉强笑了一声,“慕容,我说的这一切,对吗?”

  “故事很精彩,只是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慕容清泽的头看向窗外,并没有再看苏小瓦一眼。

  “不用骗我了。我已经给我妈妈打电话确认过了,当年那个女孩儿的名字,就是叫慕容沁,也就是你喝多了之后一直在叫的那个名字。”苏小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悲悯。

  “好吧,就当你的故事不错,我倒是有点好奇你怎么拼凑的这么完整的。”慕容清泽无所谓地耸耸肩,微笑地看着苏小瓦。

  “你问吧。”

  “第一,你怎么知道我们家是重组家庭?第二,你怎么得知这些年来我一直关注着你们呢?第三,钟大江的事情,钟大江送回扣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

  第一,你没想到我有个好老师,也就是张律师,她早就看出了你在整件事情中出现的次数和频率有问题,所以已经托人查出了你们家的底细。

  第二,我第一次看见你时就觉得很面熟,只是不记得从哪里见过,后来才意识到,太多次的偶遇,终于变成了相识时候的熟悉。

  第三,其实钟大江并没有全程按照你的指示办理,他对我说的话中,还是有一部分是现实的。

  此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昨晚张律师给我打过电话,已经想办法联系上了身在国外的你的爸爸,因为那时候中国的法律对这种收受回扣的行为并没有明文的法律规定,所以你爸爸并没有后顾之忧,这次听说老朋友差点因为自己坐牢,已经表示愿意合作,替钟大江作证。

  这样的话,钟大江也不用再听你的摆布了。”

  苏小瓦说完这些,嘴角沁出一丝微笑,一想到自己的名誉即将被洗白,可以远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的心情还是很愉悦的,甚至对眼前这个一心想要伤害自己的人,都没有敌意和反感了。

  “我只想告诉你,你高兴的太早了。”慕容清泽并没有因为苏小瓦的爆料有所触动,而是在静静聆听之后爆发出一阵痛快的笑声,如此的酣畅淋漓,但传到苏小瓦的耳朵里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事实是,即使我爸爸愿意出庭作证证明钟大江的清白,但如果钟大江自己反悔不愿接受这样的说辞而坚持说是职务侵占呢?

  如果这个案子继续按照法律程序走下去,万一中间又横生枝节呢?你说,结果会不会在你的预料之中呢?”

  慕容清泽看向苏小瓦的眼睛里,是深不可测的寒冷和狠厉,让苏小瓦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你就这么恨我吗?”苏小瓦不知道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会是什么后果,索性将心中所有的疑问都问出来,就算真的遭到报复收到法律的制裁,总该让自己了解事情的真相吧。

  “不,我不恨你,甚至有一段时间,我还喜欢上了你。”慕容清泽戏虐地笑了笑,带着一些自嘲,“我甚至还尝试着让你退出这个案子,让自己真正放下仇恨。假如,我说是假如的话,可能我们两个缺乏爱又不懂得去维护那份爱的人,会获得幸福吧。”

  “什么?你说什么?”苏小瓦不敢置信地看着慕容清泽,可是他的神情,明明是认真又严肃的。

  “我一点都不恨你,你的身上,甚至有些地方和我妹妹特别相似。一样的隐忍,面对自己在乎的人的时候,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伤害别人。

  一样的执拗,认定的事情谁说都不愿意更改。那时候沁儿还那么小,性格却已经那么要强。说出来可笑,你听说过佛洛依德吗?

  他的理论里有一部分是这样的,人总是自恋的,所以总会下意识地爱上跟自己相似的人。

  所以好多失散了的兄妹或姐弟在多年后重逢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会陷入热恋。

  你的身上,有好多我妹妹的影子,这可能就是我情不自禁爱上你的原因吧,很变态,对吗?”慕容清泽戏虐的语气却掩饰不住他的无助。

  苏小瓦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些,是她从来不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苏小瓦嘴唇翕动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全身的汗毛,已经不知不觉间竖立起来了,可能这么畸形的感情,是她从来没听说过的吧。

  “哈哈,我是一个伦理道德观都很正常的男人,自控能力又那么强,虽然偶尔会被感性支配,但在听见你和我在一起时候接到的你妈妈的电话的时候,我心中升腾着的烈火,还是被理智的冷水浇熄了。

  如果我为了仇人的女儿放弃了报仇,到了另一个世界,沁儿肯定不会原谅我的吧。

  你要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就是靠着这个信念支撑着,依靠着惯性在生活着,如果哪一天我真的放弃了报仇,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能活下去了。”

  慕容清泽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其实苏小瓦一直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丧心病狂的人。

  “慕容,你到底要怎么样呢?”苏小瓦看着这么痛苦的慕容清泽,忍不住的想要安慰他。

  “你是都猜出来了吗?我就是想让你的日子不好过,这样你那个瘫在床上的妈妈,也不会好过!一想到这里,我都觉得过瘾到酣畅淋漓!哈哈!”

  “我妈妈现在的样子,还不够吗?她虽然还活着,却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她之所以没自杀,也是顾惜着我和爸爸,这样痛苦的生活着,对你来说,还不够吗?”苏小瓦一想到妈妈的状况,心口都压抑不住地疼痛起来。

  “不够,当然不够!你妈妈瘫在床上,是她咎由自取的!连老天爷都在惩罚她!惩罚她不尽护士的义务!她再痛苦,你也是她的希望。

  而我呢,除了妹妹,全世界再也没有亲人了!我爸爸,哼,早就跟着那个狐狸精跑到国外去了。

  在这个世界上,我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我才是!”慕容清泽激动地对着苏小瓦吼道,眼睛因为充血变得通红。

  “呵呵,早知道是这样,当年我的妈妈,就不应该最后一次再冲进火场想要救你的妹妹,要不然也不会被砸到一辈子都没法站起来!”面前的慕容清泽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苏小瓦也没再徒劳的解释什么。

  “那是她应该做的!她活该!”慕容清泽的眼神,就像是要把苏小瓦生吞活剥掉一样。

  可是苏小瓦并没有感到害怕,她只是觉得不值,妈妈这么多年来把慕容沁的死背负在心里,是多么不值得的行为,因为她的家人,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回报”当年她的行为。

  “不,你错了。我妈妈没有任何失职或者不当的地方。即使她身为医护人员,有抢救病人的义务,但在当时那么大的火势下,她没有义务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

  如果当年妈妈有一份过错,医院必定不会放过让她承担责任的机会,更不会特意为她召开了表彰大会!”

  “医院不过是以此堵住悠悠之口罢了,这种伎俩,也就是骗骗小孩子罢了!”慕容清泽冷冷地说道。

  “慕容,你现在作为一家企业的董事长,你愿意,为了一个人微言轻的职员以企业的名义承担责任吗?

  你不能,当年的医院也不能!”将心比心可能就是这样的吧,苏小瓦只能想出这样的方式来说明问题了。

  “你知道吗?我妈妈是整个儿科科室最好的护士,水平高又有耐心。

  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她无数次跟爸爸说起来,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她宁愿死在里面的是自己,而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是你的妹妹。

  那时候妈妈看见和我的岁数差不多大的你妹妹,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她没能从大火中把她救出来,就像是失去了亲生女儿一样痛苦。

  这么多年来,这个沉重的思想包袱一直压在她身上,半刻得不到解脱。昨天晚上我过来之前,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你知道我妈妈在做什么呢?

  昨天,是你妹妹的忌日吧?这个世界上,为你妹妹难过、纪念你妹妹的人并不是你以为的你自己,还有我妈妈!我妈妈每一年的昨天,都在家里为你妹妹烧纸钱,悼念她。

  这还不够吗?即使当年我妈妈因为吃坏肚子没时刻盯在病房里,但是,这么多年来的种种,还不够吗?”

  苏小瓦看慕容清泽沉默不语,顺势将心中的话一股脑吐了出来,这样也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呵呵……”慕容清泽的笑声悲怆又苍凉,最终转化为绵绵的悔恨:“小瓦,其实你说的这些,当年爸爸也用类似的话开导过我,可是我半分都没有听进去,可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

  今天,我告诉你是因为什么。”慕容清泽不再掩饰自己眼角的泪水,抬起脸来直视着苏小瓦。

  苏小瓦重重地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你也知道,我比沁儿大好多,那时候爸爸经常不在家,继母明里暗里地对沁儿不好,所以大多数都是我带着她。

  可我是个男孩子,那个时候正是疯玩的年龄,可是带着一个这么小的妹妹,谁都不愿意跟我玩。那次我气坏了,把妹妹丢在家里想自己溜出去玩,可是妹妹还是发现了,哭着喊着在后面追我。她跑得踉踉跄跄的,还差点摔倒了。

  可那时候的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狠心,让她站在小树林外面等我,如果我玩完了她还站在原地等,那以后我去哪里都会带着她。沁儿有些害怕,撇撇嘴要哭,我说你就是个爱哭精,这样我以后再也不带着你了!

  沁儿听了这话,咬紧了嘴唇硬生生地把眼泪忍了回去。后来的无数次,我都能想起那天她的表情,那么小的年龄,却那么倔强不服输。

  正好这时候小伙伴跑过来喊我快走,我就跟他们跑了,结果玩着玩着天上突然下起了雨,我跟着小伙伴们跑回了家,到家半天才想起来妹妹还在小树林外面等着我。

  等我跑去一看,沁儿在雨里大哭,浑身湿淋淋的,却没有挪动半分。

  我那时候特别后悔,赶紧把妹妹抱回了家,没想到她那么脆弱,可能是在雨里挨淋又害怕的缘故,她感冒发着低烧。

  我却不敢跟刚回来的爸爸说,怕他知道原因后揍我,就偷偷找些药喂给妹妹,可是她的病病没好,反而变成了高烧不退,不得不送进了医院。

  这一走,便是我们的永别。”慕容清泽捂住自己的脸,声音已经变得不像是原有的声音。

  “我妹妹被送去医院的时候,我都没有勇气陪她一起去,妹妹被烧糊涂了,嘴里还喊着哥哥哥哥,这成了我的梦魇,一想到这个我的心就疼,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心里的疼痛,是空洞的,无形的,是什么东西都无法弥补的。后来,我知道了一种不错的办法,特别是有了胃病之后。

  胃疼的时候再来点辛辣的东西刺激一下,那种疼痛是和心里的疼痛相似的,胃疼的时候,心里的疼痛好像就会减轻甚至消失了。”

  慕容清泽轻抚着自己的胸口,好像那里面的那颗心脏承受的疼痛,快要溢出来一样。

  “慕容……”听了这个折磨自己才能缓解心中歉疚的男人的话,苏小瓦只觉得深深的悲悯。

  这种自虐的做法,是常人不能想象不能忍受的吧,可是这个男人一直以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用这样的方式折磨着自己的身体,却永远得不到救赎。

  “我必须要找到一个理由活下去。没有了爱,那就用恨吧。如果这个世界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恨的,我就恨那天晚上值夜班没有尽职的护士吧。

  我恨她吗?很多时候我也这么质问自己,其实她没有错,我知道的,但是我一直拒绝承认这个事实,我怎么能让自己没有生活下去的理由呢?对吗,小瓦?我不怕死,可我怕这样的自己,即使到了另一个世界里,再看见妹妹的时候仍然是歉疚的,不能原谅自己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可是知道自己总该做点什么。”

  慕容清泽此刻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喃喃地诉说着这些年来自己的所作所想。

  “你快乐吗?这么做,你快乐吗?”

  “快乐?我哪还有快乐的机会?我的心已经跟着沁儿一起死了。如果不是我当年的一句话,沁儿就不会死了。

  她会像你一样,漂亮又活泼,我这么辛苦的赚钱,却没有我爱的人花钱。

  我做了好吃的食物,却没有我爱的人品尝。我有什么心情,却没有我爱的人倾听安慰。

  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是一副行尸走肉罢了。”

  暮气沉沉的话语从慕容清泽的口里说出来,让苏小瓦一凛。

  “你可以不快乐。可是,如果沁儿还活着,她愿意看见最心爱的哥哥这么生活吗?沁儿从来没有怪过你。

  这一切都是意外,意外,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你知道吗慕容?”

  慕容清泽的眼神,已经飘忽到很远的地方,眼神中看起来空空的,苏小瓦看着害怕,忍不住神出手扶住慕容清泽的两臂,使劲摇晃着,想要让他清醒振作起来。

  “不,不是的,都怪我。都怪我。”慕容清泽下意识地抗拒着苏小瓦的说辞。

  “如果我是沁儿,在另一个世界看见自己的哥哥现在这副生不如死的样子,肯定会心疼的。

  我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在这个世界后悔,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转世投胎做你的女儿,让你拥有足够的时间弥补对她的歉疚和爱。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这么做的!”

  苏小瓦的摇晃着慕容清泽的手臂,两只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透出一股坚定。

  “真的吗小瓦?沁儿,她会这么做吗?你的意思是,她会回到我的身边来?”

  慕容清泽很显然被这个说法蛊惑住了,虽然他已经形成的30年的价值观让他不相信鬼神的存在,但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还是愿意甚至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的。

  “是的。可是我想她一定不想要一个没有能力没有很好的体力还一身怨恨的人做她的爸爸的。

  这样的你,也没有爱她的资格。”苏小瓦坚定地看着慕容清泽充满疑问的双眼,肯定的回答。

  “可是,我已经犯错误了。她……她会原谅我吗?还有,小瓦,你愿意原谅我吗?我想要伤害你,不是因为你是你,而是因为你是她的女儿。我只是想要让她也尝尝失去女儿的痛苦,即使是暂时失去,我总归是狠心的。”慕容清泽犹豫地问道。

  “你为了沁儿受了这么多的苦,如果她知道,一定会心疼的不行,第一时间就会原谅你。

  至于我,如果我没有原谅你,就不会在你旁边跟你说这么多的话了。”

  苏小瓦看着这个无助的像是一个小孩子的男人,说话的声音变得温和和柔软。

  “哦,那就好……”此刻的慕容清泽,沉浸在一个美好的梦境里,眼角笑的弯弯的,苏小瓦从来没看过笑的这么可爱的慕容清泽。

  这些往事,慕容清泽应该跟任何人都没有提及,这么多年后把压在心里的秘密说出来,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和释放后的虚脱。

  “那,那以后我生的孩子,一定是个女孩儿吗?一定会是沁儿吗?如果我真的改变了,她真的愿意回到我的身边吗?”慕容清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连串问出好几个问题。

  “肯定的。如果你变成知道疼爱自己的那个自己,沁儿一定能看得见,并且愿意转世回来做你的女儿。”

  苏小瓦看着慕容清泽的眼睛,笃定地回答。其实,慕容清泽二十多年来一直把自己深藏在厚重的躯壳里,根本都忘记了如何感受身边的善良和美好。

  这样的慕容清泽,只要想到办法让他自动打开这个心结,愿意和周围的人交往,有一个好女子留在身边爱他心疼他,将来生的宝宝究竟是男是女,应该都不是最重要的。

  苏小瓦想到这里,脸上就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此外,作为当年事故当事人的家属,苏小瓦还想到了一个好方法,只是这个方法,并不能当面和慕容清泽说出来,一想到这个方法可能起到的效果,苏小瓦就忍不住地激动。

  “小瓦,我这么对你,你真的一点都不怨恨我吗?”慕容清泽的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单纯清澈,里面的阴霾已经一扫而光。

  “如果说一点都没有,你肯定觉得我是骗你的。

  可是,你忘记了,我也是失去过的人,小时候失去了一个健康的妈妈,从被宠爱从照顾变成了必须自立。

  上大学的时候,我失去了最要好的朋友筱雪,还失去了我最爱的云尚。

  这些失去,让我一度迷失过、怀疑过,但最终,我从失去中获得了一些感触,就是在拥有的时候好好感恩和珍惜。

  你带给我的快乐那么多,我不想因为这些给自己的人生留下不好的记忆,况且你还是有情可原的。我理解你的感受。”

  苏小瓦真诚的模样让慕容清泽忍不住的心动。

  慕容清泽伸出手去拥抱住了苏小瓦,这个拥抱里,包含了歉疚、感激,却无关情欲。

  苏小瓦没想到的是,即使慕容清泽已经当着苏小瓦的面打电话给钟大江,钟大江也并没有收回之前对苏小瓦的诬陷。

  特别是他坚决不肯交出从苏小瓦房间中拿走的光盘。

  “对不起小瓦,我那时候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是我告诉你酒店的房间号码的。

  况且在你住店之前,是我安排的房间,那间房间的房卡,我拿出去找人复制了一张,没想到现在的情况这么复杂,而老钟,已经脱离了我的指控。”

  慕容清泽沮丧地看着苏小瓦,一脸的懊恼。“不过没关系,我愿意为你出庭作证,证明这一切都是我蓄意陷害的,就算到时候要坐牢的是我,我也不会有半分犹豫的。”

  慕容清泽怕苏小瓦担心他在想办法推脱,所以语气变得有些焦急。

  “安啦,别这么紧张,事情还没有糟到那一步,我相信你的。”

  说着苏小瓦伸手过来紧紧地握住慕容清泽的手,这个时候这幅样子的两个人,才是真正共患难的朋友吧,有友如此,又有何求呢?

  苏小瓦和慕容清泽没有亲眼见过钟大江,当然不知道此刻在他的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作为案件的当事人,苏小瓦有权利第一时间知道案件进展情况。

  但公安机关考虑到办案中面对的一些具体情况,只是将其中一部分案件事实告知了苏小瓦,而整个案情发现情况,除了当初和云尚同一组办案的警官告诉的外,还有为了苏小瓦的案子奔波的张律师的功劳。

  云尚上次听了苏小瓦怀疑的话后再也没有出现在苏小瓦的面前,而是更加加紧了和市郊派出所的接洽。

  二十多年前的户籍档案管理是杂乱而又无序的,而这个钟远龙的档案,并没有像所有人想象中的和钟大江的户籍档案在同一个地方,而是在一个离钟大江的户籍所在地一百多里外的一个小镇上。

  苏小瓦并不知道云尚是花了多久的时间如大海捞针一样从二十多年前的陈旧档案中将苏小瓦口中的钟远龙这个人找了出来,这其中的辛苦,如果不是和云尚搭档办案的那位大哥说起,苏小瓦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钟远龙是钟大江的儿子并不假,但是钟远龙刚出生的时候,因为钟大江忙着跟老东家在外面打拼江山流连于声色场所,并没有时间给自己的儿子去派出所登记户口,他们住的地方又偏远,所以钟远龙出生之后的几个月内还是没有户口的“黑户”状态。

  而在这段时间里,钟大江的老婆因为不堪忍受他对她及孩子的不管不顾状态,坚决地同他离了婚,净身出户,来到了后来钟远龙户籍所在地的小镇上定居。

  一个带着幼小孩子的女人,不知道是花了多大的心思和力量,才让自己的儿子在一个陌生的小镇上落户的,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以后自己的孩子能够像普通的孩子一样上学、生活,给孩子起的这个名字,也是念着旧情让孩子随了父亲的姓,而远龙,应该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能够出人头地吧。

  随着时光的推移,钟大江意识到了妻子和孩子的重要性,在多番寻找之下,终于在这个小镇上找到了生活艰苦的母子俩。

  看到自己的孩子还是跟自己的姓的,钟大江错误地以为妻子顾念着旧情,他用了很多心思想要说服自己的妻子带着孩子回到自己的身边,但这个倔强甚至决绝的女人拒绝了,连同前夫对自己生活上的帮助,还不顾钟大江的反对给孩子改了名字,随了自己的姓,取名王汉。

  王汉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从他懂事起,就只有含辛茹苦的妈妈陪伴在身边,三番五次来骚扰的那个人妈妈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看,虽然他慢慢长大了,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的亲生爸爸,可是看着他在妈妈和自己面前谨小慎微、小心翼翼陪着笑脸的卑微模样,他的鼻腔里,总是会发出轻蔑的鄙夷声。

  他这个所谓的爸爸,经常给他带来各种各样好吃的、好玩的甚至是学习中用到的东西,但是妈妈多毫不客气地把这些东西扔到了门外。

  小小的王汉对爸爸的态度应该是受到了妈妈的影响,他打心底里排斥这个人,憎恨这个,特别是在长大后学校里因为生活的贫困受一些同学排斥和鄙夷的时候,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对不起妈妈,自己的生活,肯定比现在要幸福的多吧。

  这种憎恨,加上外界对自己的排斥和鄙夷,王汉把这些负面情绪变本加厉地施加在了对爸爸的态度上。

  好不容易捱到了高中毕业,他没有辜负妈妈对自己的期望,顺利考取了边南省最好的大学,学习大学里最好的财税专业。

  妈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甚至对这次听见这个好消息特意从单位请假过来庆祝的爸爸都没有表示反感。那是王汉长那么大第一次一家三口人一起吃饭吧,爸爸还在饭桌上流了眼泪。

  可是这次吃饭,也是三口人吃的最后一顿饭吧。先吃完的妈妈,就那么安祥地坐在破旧的餐桌旁边,看着爷俩狼吞虎咽,却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王汉的妈妈被送到医院被检查出来是晚期肝癌。

  医生是这么说的,病人长期郁结伤了肝脏,以她的病情来说,早就应该觉得疼痛难忍才对,可是竟然支撑到了现在。

  听王汉说起他刚考取了大学的消息,医生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病人可能就是凭借这个希望硬撑着,现在终于松了一口气,身体也跨了。

  王汉的妈妈从发现生病到去世,中间只有短短的五天时间,王汉甚至都反应不过来,还是那个一直讨厌着憎恨着的爸爸料理完了后事。

  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面前,王汉记起妈妈背着他吃的白色药片,他神色紧张地问起时,妈妈无所谓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拉肚子,吃两片止泻药。他并没有往心里去,继续埋头苦读。

  还有那么多次,他在昏黄的灯光下挑灯夜读时,隔壁只隔着一层布帘的妈妈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忍不住问起来,妈妈也这是说岁数大了觉少而已。

  而到了今时今刻,王汉才知道,妈妈早就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只是窘迫的条件让她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一分钱,妈妈晚上睡不着觉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让她根本就睡不着,妈妈苍白甚至失血的脸色、委顿的身形,所有的疑点都在王汉的眼前闪现出来,他后悔不及,伤心欲绝。

  而他,又不自觉地将这种埋怨和仇恨转嫁给了他爸爸身上。

  大学四年,王汉过得是苦行僧般的生活,因为他拒绝了唯一一个亲人也就是自己的父亲的帮助,一分钱都不要,靠着勤工俭学和打零工读完了四年大学。

  他甚至利用本来就不充裕的学习时间刻苦学习,获得了国家一等奖学金。

  他只是憋着一口气,他一定要让所谓的爸爸看看,没有他,自己照样能生活的好好的,他一定要有出息,有花不完的钱,让他所谓的爸爸后悔,后悔当初抛弃了妈妈和自己。

  王汉的努力没有白费,他毕业后顺利地找到了工作,就是慕容清泽刚注册成立没多久的公司。

  这一切,可能都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吧,如果王汉知道这家公司董事长的爸爸和自己的爸爸是多年的好友,不知道他是否还会留在这家公司。

  当然一开始的时候,命中拉扯出的丝丝缕缕的联系,并没有被任何一个当事人发现。

  直到有一次钟大江来边南市想托慕容清泽给国外的老友带东西,才发现自己的儿子在慕容清泽的公司里任职。

  他当然说了一些希望慕容清泽多家照顾之类的话。而事实上,慕容清泽也确实对王汉多加照顾了,当然是在王汉本人并不知情的前提下。

  王汉的表现不错,再加上慕容清泽的提携,他在公司干了还不满两年,就被提到了财务总监的职务上,不只薪水福利优厚,每年还有一个月的假期。

  但所有的转变,也是在王汉有了足够的假期之后发生的吧。

  王汉在朋友的建议下去了澳门,想去外面的世界感受一下新鲜的事物。而所有最新鲜的事物中,持续性地吸引着王汉的,便是澳门的赌场吧。

  一开始,王汉是被赌场富丽堂皇的建筑吸引的,他像所有男人一样,对钢筋水泥结构的美好事物有种痴迷,等他误打误撞地进入了赌场,才发现在门外的惊讶只能说明自己的孤陋寡闻。他被一搏千金的豪爽打动了。

  从小到大,经济上的拮据让他花钱都是小心翼翼的,不论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他都没有能力买过。妈妈在用钱方面的节俭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这一切都成为了长大成人之后的他的心结。

  他讨厌过这样的生活,为了钱兢兢业业甚至卑躬屈膝。可他又喜欢钱,因为他知道钱能带给他他一直渴望的一切,比如优渥的生活,比如别人的尊重和支持,甚至是身边的爱人,都是需要用金钱维护的。

  所以他的内心里对金钱一直有种渴望,这种渴望跟一直有能力购买什么的人当然是不同的,甚至是没法理解的。

  赌局上有个秃顶的男人一下子赢了一大堆的筹码,他一高兴,就打赏了旁边的服务小姐几个筹码。

  旁边跟着一起看热闹的人显然比王汉懂得的要多,小声地跟旁边的朋友嘀咕道:“你知道刚才那个秃头打赏给那个女的多少钱吗?”

  “多少钱?”旁边的人好奇地问道。

  “至少有五万。”那人的语气中说不出的羡慕。

  “哇,怪不得咱们那边好多年轻人削尖了脑袋也想到这赌城里来上班呢,一天的小费,都够咱们挣一年的了!”有些异样的激动声就这样传到了王汉的耳朵里。

  那几个筹码就值人民币五万块钱,那刚才那个头顶男人到底是赢了多少钱?天啊!王汉禁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这么多的钱,自己在这个公司里干一辈子,也是挣不到的啊!

  没有人知道王汉那时候的心理挣扎,他把卡里所有的钱都兑换成了筹码,甚至连回边南的机票钱都没有留。

  他孤注一掷的冒险行为他事后想起来都害怕。但是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而且很幸运的是,他赢了。他赢了十五万,而且是在短短的半天时间里。这是王汉第一次去澳门赌场。

  王汉再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开来一辆宝马车,没有人知道这个财务总监在休假的这段时间里到底走了什么财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低调模样,这时候却是一反常态地高调起来,甚至连说话语气和走路姿态都有所不同了。

  有些不明就里的同事私底下议论说,可能王总监出门撞大运,碰见了一个富爸爸,或者是遇到了白富美,毕竟以他的长相和工作,遇到情投意合又愿意为他花钱的女人,还是很容易的。

  只有一些了解王汉底细的同事在说起王汉的变化时有些担心,只怕是钱不是好来的,也得不到好花。慕容清泽却没有看见这段时间张扬的王汉,因为他在国外和一个大客户交涉,因为涉及的问题很多,逗留的时间也特别长。

  等慕容清泽已经回到国内上公司上班的时候,王汉的风光时刻,早已不在。

  他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在慕容清泽面前还是谨小慎微又忠心耿耿的模样,但是他的思想变化,却大大超出了慕容清泽的想象。

  只有目睹了王汉变化的同事们在私底下说起来的时候,才有些感慨。

  谁都不知道这个时候的王汉,利用周末的时间去厦门,已经是第多少次,可是除了开始的几次赢了几十万块钱之外,王汉像是沾上了衰运,玩什么输什么。

  他赢得几十万块钱除了买了一台车之外的所有现金,都被他输了回去,钱款又重新在赌博的大圈子里流动。

  王汉有些不甘心,他不相信自己的财运这么差,因为有时候明明上午赢了几十万,一个下午便又输了一个精光,这样不是有赢有输的状态更让王汉欲罢不能,特别是在一个算命先生笃定地告诉他命中大富大贵之后,他更是觉得输钱只是前期的一个转折点,过了这个点,金钱会排着队跑到自己的口袋里。

  而且王汉也觉得自己的控制能力也不错,至少在来澳门之前已经提前把返程的机票买好了。

  清苦的大学生活让他背负了几万块钱的贷款,而他实际参加工作的时间,只有短短两年而已。王汉的手里,并没有多少钱,在他把从澳门赢来的钱和辛苦积攒下的钱输的精光的时候,王汉只觉得满心的不甘。他毫不犹豫地将刚买到手的车贱卖了,拿着这笔钱去了澳门。

  这次的手气的确不错,仅仅一天的时间,他就赢了将近一百万,成就感油然而生,满足感促使着他自己膨胀起来,旁边看热闹一撺掇,他就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砝码全部压在一注上了。

  可是,命运在这个时候并没有眷顾他,他输了,输的干干净净。

  王汉傻眼了,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在没有出息的发抖。

  一百万啊,一百万就这么没了,自己在这家公司里赚多少年才能赚到这么多钱啊?

  王汉使劲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感从下而上地传递过来,王汉才终于相信了这个现实。他像是一个战败了的公鸡一样,擦着满头的冷汗想要离开这个赌桌前。

  “兄弟,手紧了吧?我倒是愿意借给你。”王汉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是经常在赌场里晃悠的一个中年男人。

  王汉那时候矛盾的心情是没有类似经历的人都没法理解的,但从之后发生的事情来看,王汉接受了这个人的“帮忙”,并且成功的捞回了本钱,并且有小笔收益,要不然,之后的他也不会频频向他借钱,最后利滚利成了那么多的高利贷。

  可能那时候的王汉,是抱着侥幸心理的,边南离澳门那么远,他身边又没有什么亲人可以威胁的,他没什么好害怕的,大不了,贱命一条罢了。

  可现实并没有王汉想象的那么简单,等他欠高利贷的数额自己都觉得咋舌,想要抽身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因为他没想到他们的触角会延伸到边南。很多人声称自己不害怕死亡,只是因为他们从来没真正受到过死亡的威胁,甚至是疼痛的威胁也没有切身体会过。

  王汉一定是在他们手里受尽了苦头的,所以才狼狈地将刚开了不到一个月的车转让了,又想法设法地找朋友、同事借钱。

  等慕容清泽看出王汉上班萎靡不振的状态时,王汉却没有如实相告,因为他已经背着这位给了他优厚待遇的老板出卖了,他充分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将公司账户中的钱神不知鬼不觉地转到了高利贷集团的账户里,而账面上是很难发现的。

  慕容清泽对于钟大江的儿子,还是有所照顾的,特别是当他听了爸爸口中悲惨的钟大江的经历之后。

  现在的王汉,肯定是处于人生的低谷,这时候出现的爸爸肯定会感动他吧。

  出于这样的心理,慕容清泽将王汉的状态告诉了钟大江。钟大江第二天就匆匆赶到了慕容清泽的公司,在慕容清泽的好言说和下,王汉才勉强同意和生父见了面。

  钟大江费了多大的心力才让王汉说出了自己的秘密,这是外人都不知道的,但他这一生,只剩下王汉一个儿子,虽然儿子做出了如此不忠不义的事情,他也责无旁贷地要为他承担责任,偿还赌债。

  在他的心中,没有什么比儿子的生命健康更重要的了吧。可是他的积蓄毕竟有限,虽然他拿出了自己的棺材本并找老朋友借了一些,仍然不能补上王汉挪用公司钱款捅开的窟窿。

  这样战战兢兢的日子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苏小瓦真的没法想象如果自己没有回到边南这件事最终会如何解决,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根本都不给人假设的机会。

  苏小瓦也不知道慕容清泽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总归是在她回边南之前吧,要不然也不会想办法说服钟大江作出诬陷苏小瓦的事情来。

  其实有时候苏小瓦也会觉得,可能冥冥之中天意的安排吧,要不然怎么那么凑巧自己在毕业三年后重新回到边南,怎么恰巧钟大江的公司查到公司账目上这个漏洞,又怎么恰巧慕容清泽抓住了王汉的把柄,借此生出一大串的连锁反应来。

  但是钟大江的父爱,还是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为儿子所做的种种,王汉应该还是记在心里了,因为苏小瓦突然就想起来那天王汉开车带着她去钟大江家的情形,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亲情和歉疚,那时候光顾着查案子的苏小瓦根本就没有体察出来。

  直到后来知道了王汉和钟大江的关系,再慢慢体会两个人那天说过的话,才在心里生出了满满的感动。

  苏小瓦一直都不是一个特别有原则的人,因为她太感情用事,在回想起那天的事情,正常人本能地感受到父子俩合伙欺骗她她会感受到的屈辱和愤怒,但苏小瓦却体会到了父亲替儿子顶罪的那种牺牲和满足。

  可能云尚说的对,自己并不合适做律师的行业,至少不应该从事诉讼业务,每个当事人都是不同的,苏小瓦并不能在办案的时候排除至少是掩饰自己的情感。

  在职业上考虑,这可能算是她最大的缺点吧。

  至于房间里存档的光盘是被谁拿走的,钟大江身上的伤是谁造成的,甚至这一系列的阴谋是谁想出来的,苏小瓦也好奇过,但她既然选择了原谅慕容清泽,就不想费太多心思去考虑这些了,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慕容清泽跟钟大江好好沟通一下,让他向公安局讲清情况,还自己一个清白。

  虽然苏小瓦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律师,但她还是在意自己的名誉的。比自己的名誉更重要的,更在乎的,又是什么呢?

  有种情愫在苏小瓦的心头涌动着,但她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想想焦头烂额的事情终于有拨云见日的趋势,苏小瓦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禁不住推开房间的窗户向外看了一眼,枝繁叶茂的三角梅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映入了她的眼帘。

  之前工作累了的时候,总是习惯于远眺,从来都没有认真看过窗下的风光,如今明媚的阳光下,碧绿的叶子闪耀着光芒,让苏小瓦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等这件事彻底解决,一定要第一时间赶回家看望妈妈,告诉她发生过的事情,当然,其中的某些细节,还是可以省略的,要不妈妈肯定会担心。

  午后的阳光洒在苏小瓦的脸上,苏小瓦惬意地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看不见却细密又柔和的触角,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几百米外的公安局门口,是刚从外面查案回来的云尚,此刻的他刚好下车,他扭头看向这边的窗口,正好看见了闭着眼睛伸懒腰的苏小瓦。

  这只慵懒又四爪锋利的小猫,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可每次靠近,总是让自己遍体鳞伤。

  云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进了公安局的办公大楼,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做呢。

  那是苏小瓦等待案件了结的过程中最平常的几天,也是暗藏着危机的几天,但那时候的苏小瓦,是怎么也意识不到的。

  苏小瓦那几天忙着给大学的朋友打电话,想看看有没有相熟的从业心理咨询与疏导方面工作的女生,唯一的条件是:单身。

  苏小瓦一想到自己的这个好主意就忍不住热血沸腾。现在的慕容清泽,习惯性地沉浸在妹妹丧生后的阴郁情绪中,不可能像他所说了原谅了苏小瓦的母亲就能获得精神上和心理上的救赎。

  他不再责怪苏小瓦的母亲,以他的性格,更可能把这一切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默默地承受一辈子而不跟任何一个人提及,这是多么沉重的心理负担啊,苏小瓦一想到这点就忍不住地为他感到担忧。

  所以才想到了这么一个好主意。选择单身女生有一个好处,即使慕容清泽跟这个女生没有产生好感,单纯地舒缓了心理压力,也是有所收获。

  万一,两个人看对了眼,不仅慕容清泽的心理负担能够卸下来了,还能够成全一对佳人良偶,真是一举两得的美事啊。

  所以,苏小瓦没有征求慕容清泽的意见就着手准备这件事,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当然,像慕容清泽自尊心这么强的一个人,怎么能接受自己有心里隐患或者疾病的事实呢?

  到时候苏小瓦只要和这个心理辅导老师先混熟了,以朋友的名义介绍给慕容清泽,慕容清泽这么有礼貌的一个人,没理由不对一个女生以礼相待的。

  想到这里,苏小瓦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她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当媒婆的天赋,小时候还以为只有长着一颗媒婆痣才能撮合别人呢。

  同学介绍的女生比苏小瓦大两岁,已经执业两年了,虽然算不上经验丰富,但也是科班出身,有的是技巧和观察能力。

  缪妙,初听这个名字,倒是和很久之前一部叫做《春光灿烂猪八戒》里的猫妖同名,苏小瓦听见这个名字时,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见到本人,却发现没有半分邪魅之气,倒是热情爽朗的性格和电视剧里的猫妖形象比较贴近,虽然不是十分抢眼的美女,可让人看了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苏小瓦见过一次面就喜欢上这个女生了,亟不可待地想要把她推销出去,当然,她只是说有个朋友可能需要心理帮助,希望缪妙能跟他接触一下,至于别的,苏小瓦还是觉得随缘更好一些。

  慕容清泽听说苏小瓦要跟他见面,随手翻了一下日程安排,就排在了第二天的晚上。

  自从慕容清泽知晓当年发生的事之后,还是有些改变了,至少不会加班加点地熬夜工作了,也知道偶尔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下,这是好现象,苏小瓦也觉得很欣慰。

  慕容清泽看见苏小瓦带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前来赴约,并没有表现出奇怪,尽心尽力地关照着两位女生,只是在缪妙去洗手间的间隙跟苏小瓦开着玩笑:“这么着急把我推销出去?是不是担心我不恨你就会继续来追你呢?”

  “胡诌些什么啊?我只是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知道你是工作狂,没工夫认识女生罢了。再说,什么叫做继续来追我啊?你什么时候追过我啊?真是莫名其妙。”苏小瓦见他这副不领情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真的不知道我喜欢你?我差点因为喜欢你放弃了我的复仇大业,你不会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你上钩然后报复你吧?那我真是伤透心了。”说着慕容清泽用手紧紧托住自己的胸口,好像真的很痛一样。

  “哼,随便扯,反正你现在怎么说都行。”苏小瓦一看慕容清泽难得的没正经的模样,忍不住挤兑他。

  “如果不是我知道你心里已经住进了别人,而且怎么也赶不走他,我肯定会来追你的。”慕容清泽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认真地看着苏小瓦说。

  苏小瓦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想到之前慕容清泽某些不太寻常的行为,心里也有些明白了。

  “谢谢你小瓦,这么轻易地原谅了我,否则,我会承担法律责任的。”慕容清泽紧接着说道。

  “没事,这都是陈年旧事的遗留问题,我们都不要追究了,我只希望你能过的幸福,替妹妹,把这辈子的幸福都活出来。这样才好。”苏小瓦微红着脸,却无比清晰地说出了这些话。

  “我已经跟钟伯打过招呼了,我也随时保持手机畅通,公安局需要了解情况,我第一时间配合。但公安局得核实了证据才能撤销案件,所以你别着急,过两天该还你清白了。”

  “我知道,我没急。你放心吧。”苏小瓦怕慕容清泽担心,赶紧解释。

  “着急什么呢小瓦?”缪妙从洗手间出来正好听见了这句话的尾音,微笑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哦,我说她的年龄也差不多该找个男朋友了,她说不着急,我看是她要求太多。”慕容清泽很自然地接过了话茬。钟大江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刚见面的缪妙知道为好。

  苏小瓦忙不迭地点头同意,同时不满意地嘀咕道:“哪是我太挑剔,明明是因为没有男生来追我的嘛。”

  “那个叫云尚的臭小子,看见我恨不得把我吃掉了,如果看见哪个男生来追你,还不滥用职权把他抓到公安局去?所以啊,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敢来追你的,生命比爱情重要嘛。”慕容清泽随意地搅动着杯子里的红酒,玩味地看着面前的苏小瓦和缪妙。

  缪妙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倒是苏小瓦满脸的不自然,急忙摆着手澄清:“快别瞎说了。我们的事儿,早就过去了,他现在,都已经订婚了。”说出来,苏小瓦的心里,一片怅然。

  “订婚怕什么?况且他订婚也不一定是心甘情愿的,也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也说不定。你们俩啊。你等着吧。”

  说到这里,慕容清泽就不往下说了,旁边的缪妙也没有插话进来,很显然是个有涵养不喜欢干涉别人隐私的人。

  在夏日慵懒的午后,懒懒地晒着太阳,和朋友随意聊聊天,再加上过几天便能恢复自由和名誉,这一切都让苏小瓦觉得无比惬意和美好。

  苏小瓦借口有事开着慕容清泽提供的车先跑了,剩下缪妙让慕容清泽送回家去。

  慕容清泽的态度,从来不挂在脸上,所以苏小瓦也看不出来慕容清泽是不是喜欢这个缪妙,她想打电话问问,又怕他们两个人在约会,想想自己担心的心情倒是像在关心自己不懂风情的弟弟,可是慕容清泽,已经30岁了。

  苏小瓦忍不住笑了起来,算了算了,不是说了嘛,随缘吧。

  听了慕容清泽的话,苏小瓦还是受到了一些触动。当然,她并没有自恋到以为云尚心里现在装的还是自己,但云尚对自己的帮助,苏小瓦还是记在心里的。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云尚的同事跟自己说过的,那么多的户籍档案云尚用了很长时间才理出来,找到了王汗的底细才了解到他和钟大江的关系,才了解到这一切跟慕容清泽的联系。

  如果不是慕容清泽这么轻易地承认了这一切,把这一切关系理清楚,洗刷自己的罪名,还需要不知道多长一段时间。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云尚做的。

  是的,苏小瓦也安慰自己说,这一切不过是云尚的工作职责,是他的分内之事。可是,如果没有云尚,凭借自己提供的一点毫无根据的所谓的线索,公安机关会如此尽心尽力地查这个案子吗?如果换了别的工作人员去那个设备落后、户籍档案不健全又断了代的档案材料,会像云尚那么细心地寻找吗?

  如果再晚几天得知王汗的信息,如果慕容清泽在这几天之内想法出现什么变化,那事情又会往什么方向发展呢?不知道,苏小瓦真的不知道。

  所以,她从心底里感激他。可是她却说不出感激的话,她甚至还怀疑过是云尚为了报复而授意钟大江诬陷他。

  苏小瓦始终记得云尚的表情,虽然他什么反驳的话语都没有说,但他那失望的表情却像是一条无形的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苏小瓦的脸上、身上甚至是心上,让她没脸再去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