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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蛛丝马迹

第16章 蛛丝马迹

书名:命定的爱恋作者名:花田半亩本章字数:19507更新时间:2023-12-27 16:59:29

  钟大江之前工作的单位原本就在城郊,是家大规模的食品生产企业。

  那家叫锦华的食品公司最开始只是一家蜜饯果脯小作坊,钟大江那时候虽说是会计,但实际上是什么都干的,晾晒、清洗、发酵、运送,也算是元老级别的人物,老板顾念着旧情,虽然公司生产规模越来越大,但仍然把钟大江当做心腹,财务工作一直是由他负责的。

  只是后来老板过世后他儿子接收了企业,为了企业长期发展需要,才决定和其他掌握了先进生产技术的企业合作,最后合资成为了股份制企业,这才有了钟大江的这起案件。

  其实这家叫锦华的食品公司,苏小瓦是知道的,因为她家乡的连锁超市里,都有锦华公司生产的各类零食出售,价格昂贵,虽然苏小瓦并未吃过太多种类,但也是尝过其中的美味的。

  而且最初从北京坐车到边南,天色才蒙蒙亮,苏小瓦向窗外看的时候就发现了有这么一家食品公司。

  占地面积足足有几千亩,那是苏小瓦离开家乡之后看见的第一家这么大规模的生产企业,而且还是自己知道的品牌,所以她一直记得这家企业和这个地点。

  只是在火车上第一次看见这家企业的厂房的苏小瓦,怎么也不会想到,几年后的今天,会和这家公司里面的某一个人发生了这样的业务关系。

  苏小瓦按照慕容清泽指定的时间去慕容清泽的公司楼下接小王,这是她帮他办理完注册手续等事宜之后第一次回到这个地方。

  那时候慕容清泽只是租用了这座写字楼17层四分之一的铺位,而现在,整个17层都是他公司的所属范围了,三年不见,慕容清泽的资产应该翻了很多倍吧,苏小瓦在心里推测着。

  能与这么优秀又乐于助人的人结识,真是很好呢。没过多久小王就从楼上下来了,看见苏小瓦开的车停在路边,大跨步奔过来坐上了车。

  苏小瓦这才发现其实这个小王就是上次钟大江从看守所被取保出来之后去接他的人。

  那时候苏小瓦本来想送钟大江回家顺便跟他讨论一些案子的问题的,只是没有想到还有别的人在等着钟大江,钟大江看见他也是一副熟人的模样,谢过苏小瓦的好意后便匆匆登上了这个小王的车。

  只是那时候的小王,满脸的严肃,看都没看苏小瓦一眼,只是驾着车匆匆离开了。

  不像今天,看见苏小瓦的时候满脸的笑容,还礼貌的伸出右手:“你好,我叫王汉。你可以叫我小王。

  我们老总让我陪你去锦华那边配合你工作,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

  苏小瓦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年龄明显比自己大,长得不帅却也很精神,只是眼眶青黑,明显的睡眠不足。

  苏小瓦不好意思的说:“我看还是叫你王哥吧,那今天就麻烦你了。今天应该会晚些回来,因为我问完当事人问题之后还想去锦华公司问问情况,多掌握一些证据。”

  王汉深以为意的点点头,“我的工作就是做好你的向导,你工作到什么时间我都奉陪的。再说,当事人的案件重要,毕竟,有罪无罪、刑期的多少对当事人来说都是最重要的。”王汉说到后面的时候,说话有些迟疑。

  苏小瓦客气的拒绝了王汉帮她开车的建议,而是提出在她不认识路的时候指点她一下便可。说完这些,苏小瓦就开车上路了。

  两三个小时的车程,不算太短,幸好王汉是个幽默风趣的人,恰到好处的聊天和笑话,让这段两个人的行程显得很轻松。

  苏小瓦也从谈话中得知王汉小时候也是在现在的锦华食品成产园区附近长大的。

  “那时候我们村子就那么大,”他用手比划了一下。

  “从小作坊变成这么大的园区,后来把我们村子征用了多半,厂里还在我们村子盖起了职工楼房,那时候的楼房,可是稀有的。

  可是到了后来,我们都陆陆续续搬出来了,只有少数人还住在那里。”

  “从我小时候跟着我妈妈搬出来到现在,我一次也没有回去过。

  但是听说那里并没有怎么变化,所以今天才能带路跟你回来这里。”王汉的声音低沉了下去,明显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往事。

  那你爸爸呢?这句话在苏小瓦的舌头上打了个转差点吐出来,可苏小瓦还是硬生生的忍了回去。

  这么不开心的模样,他的爸爸应该是过世了吧?人家的伤心事,何必再提呢?苏小瓦话题一转,不易察觉间就转换了话题:“可一点都看不出来你是从小村子里出生的呢,我头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是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呢。”

  “怎么会?”王汉的话题被挑起来,又兴高采烈地描述了一些从城郊搬到城里时候一些新鲜有趣的见闻,人又跟着开心起来。

  “前面路口要右转了。”虽然王汉的嘴一直没有闲着,但他的眼神却还是紧紧盯着路前方,及时给苏小瓦指挥着。

  在路上听王汉提到那个小村子,原以为会很好找,结果绕了各种弯道又走了好几个岔口,终于才到了王汉口中的小山村。

  像王汉说的,这个小山村原本就不高的山丘已经差不多被挖平了,二十年前让所有人期待和羡慕的楼房现在依然破旧不堪,因为这些日子雨水多,苏小瓦看见楼体上有些背阴的地方都长满了青苔,说不出的萧索。

  车子到了一个路口就没法再往里面开了。苏小瓦按照王汉的指挥把车子停好后,就跟着他走上了已经龟裂得辨不出本来模样的水泥路。

  路两旁有出来看热闹的人,苏小瓦看看,多是老人和小孩儿,没有一个青年人。

  “到了。”王汉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苏小瓦跟在王汉身后,并看不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她抬起头,看见了一幢破旧的楼房。

  钟大江很显然是知道苏小瓦要来的消息,已经早早的等在了单元楼的门口。

  见苏小瓦和王汉前来,他没打招呼,只是嘴唇动了动就自顾自的往楼上去了。

  通过为数不多的了解,苏小瓦也知道钟大江是个寡言的人。所以她也没觉得受到了冷落,而是招呼着王汉一起上楼。

  楼梯昏暗又狭窄,真不是一个老年人适合住的地方,苏小瓦虽然生出感慨,但并不是习惯于干涉他们生活的人。

  只是在心里想着,等自己的爸妈岁数大了,千万不能让他们住在这种地方。

  苏小瓦是循着屋里传出的香气走进那间老房子的,二十年前的设计、施工,二十年前的家具款式,如果不是两个穿着现代的人此刻站在自己身边,苏小瓦都产生了时光错落的感觉。

  唯一一个看起来有现代感的东西,是电视机旁边摆放的一张大尺寸的全家福照片,应该是二十多年前拍的,那时候的钟大江还是英姿勃勃的模样,旁边看起来瘦弱但眼神清澈的年轻妇人,应该是他的爱人吧,而那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眉眼之间有些熟悉,苏小瓦拧着眉头想了片刻,也没想出来这个人到底像谁。

  这时候钟大江已经把两人引进了客厅。

  茶几上扣着的防尘筛是新的款式,从里面传来的阵阵香气引诱的苏小瓦肚子里的馋虫阵阵长鸣。

  从早晨简单吃了点宾馆的自助餐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小时的时间了,怪不得自己都感觉饿了呢。

  苏小瓦的全部精力,立刻没出息的被好吃的食物吸引住了。

  “坐吧,估摸着你们是这个时间到,提前预备了一些简单的饭菜,凑合吃点吧。”

  钟大江说着为苏小瓦搬开凳子,让她坐在背靠着电视电风扇能吹着的地方,紧接着又为王汉拉开了旁边的凳子。

  王汉自从下车走在路上,就变得异常沉默,可能是多年后重回故里勾起了一些回忆吧。

  可是此刻钟大江说话,他也是一句都没有理会,只是顺从的坐了下来。

  钟大江自顾自的拿出一瓶白酒,苏小瓦看了一眼酒瓶,竟然是很久之前生产的茅台酒,现在这瓶酒的价钱,收藏价值都超过自身的价值了。

  “今天难得有你们陪我吃饭,我权当是过节了,所以得喝一杯。”钟大江看苏小瓦在打量这瓶酒,笑呵呵地解释道。

  他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并没有询问苏小瓦和王汉是否要喝,可能是考虑到两个人要走的时候还要开车吧。

  “来吧,尝尝我的手艺。自从孩子他妈他们离开了我,我都是每天回家自己做饭,二十多年了,做的菜的味道反而跟像是孩子他妈,你们评价一下,看看好不好吃?”

  钟大江说着拿筷子给苏小瓦的碗里夹了一筷子,又给王汉的碗里夹了一筷子。

  厨艺不错可能是钟大江值得骄傲的事情,因为苏小瓦看见他的表情都变得自豪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明显多了。

  苏小瓦夹起清炒的莴笋放在嘴里细细的咀嚼,少油少盐的莴笋,清脆中透着一股甘甜,的确是家常的美味,苏小瓦长期在外面工作,很少吃到家里做的饭菜,不由得生出一种感慨,又忍不住大口吃了几口别的菜。

  这时苏小瓦的余光发现王汉的拿着筷子的手不经意间发起抖来,然后掩饰着把碗和筷子放在了桌子上。

  “怎么了?不好吃吗?”钟大江看王汉放下了碗筷,紧张的问道。

  “没有,我就是突然吃到了一个盐块。有些苦。”王汉重新拿起碗筷,夹了几口菜大口大口吃起来。

  “唉……我已经很注意了,可能是人老了,做什么事都不利落了。真是的……”钟大江絮絮的说着,像是在跟客人解释,又像是对着自己说话。

  吃完饭后,钟大江见几个盘子基本上已经见底了,高兴地满脸红光的让两个人在客厅里坐着,他要先去洗碗,苏小瓦想帮忙也几次被他拦下来,最后苏小瓦也由着他去了。

  收拾完碗筷的钟大江,正襟危坐的在苏小瓦的面前,等待着苏小瓦的问话。

  说实话,从心底讲,如果说这么一位头发花白、满脸慈祥的老伯是名罪犯,苏小瓦是不敢相信的,但是否是罪犯又不是写在脸上的,所以她看他的时候总是带着同情和怜悯。

  苏小瓦又重新问了钟大江看守所里发生的事情,钟大江详细的讲述了在看守所里发生的一切。

  为了达到立案标准,早点获取证据,公安局的侦查人员吩咐看守人员对这位年龄已经六十岁的老人“多加照看”,钟大江只能在他们的授意下诉说了一些事情。

  “那你账上那么多的钱你是怎么解释?”苏小瓦皱着眉头听完钟大江的陈述。

  “那是老板还活着的时候交代我拿给销售商作为回扣的。在账面上怕出麻烦,所以才转到我的账户里由我具体负责的。”钟大江慢条斯理的说。

  “可是你分多次把钱转到你的账户里,钱数也是多多少少的,如果是送回扣,不可能一次次零散的送吧?”苏小瓦还是不明白钟大江的说法。

  “我们送回扣的方式是在他需要钱的时候打个电话给我,缺多少钱我就给他打多少钱,其实这样比一次性送礼还要麻烦,而且数额可能会更多。”

  “那收你回扣的人在哪里?他能出庭作证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如果钟大江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这件事的可行性到底有几分,苏小瓦觉得还是有待商榷的。

  “当时这有我们老板、我还有那个销售商知道,现在老板过世了,我即使去找他他也不会认账的。”钟大江为难的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你们之间的通信记录、你账户金额的流转方向都可以间接证明这些东西的真实性的。”

  苏小瓦是个不到最后不轻易认输的人,有了能证明钟大江清白的证据,苏小瓦当然不愿意放弃。

  可能是钟大江随岁数有些大了,说话难免有些絮叨,很多事情他都是说了一遍又一遍,虽然不至于机械,却有些罗嗦。

  苏小瓦知道老人在看守所受到的待遇是怎样的,她也尽量压制下耐心听他说了一遍又一遍。

  苏小瓦努力静下心来,想从钟大江的话语中找出细微末节的不同之处,可是没想到钟大江只是徒劳的重复罢了。

  等钟大江的话终于接近尾声,苏小瓦抬起头想叫王汉一起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坐在她旁边座位上的王汉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苏小瓦站起来诚恳的跟钟大江道谢,感谢今天中午招待的美味的午饭,同样询问王汉的去处,钟大江看看门外,说是出去有一会儿了。

  苏小瓦礼貌的跟钟大江再见后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进门时看见的照片,却发现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翻过去扣在桌子上,苏小瓦想想吃饭时候刮过的那阵风,也就释然了。

  苏小瓦正要掏出电话找王汉,却发现他已经回来了,就在下个楼梯拐角处看着她。

  楼道里昏暗的灯光让王汉的脸看起来有些虚幻,只能看见他眼睛里亮晶晶的光芒。

  因为对这个地方并不熟悉,接下来的路程是王汉开车完成的。苏小瓦的工作是去钟大江之前工作的公司去采集一些证人证言。

  毕竟,一句看似平常的话语都可能是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苏小瓦本来约好了公司的董事长,也就是钟大江跟随的老东家的儿子,但他临时有急事出国了,所以苏小瓦还是扑了个空。

  其实这种事,一般人都不愿意参与的,毕竟涉及到父亲在世时候多年的老部下,此刻他出来指证老功臣的罪行,怕是会造成一些不良影响,所以至于他是否是有急事临时出国,苏小瓦就不得而知了。

  后来的一段时间,苏小瓦跟这位董事长联系过多次,但每次他都不愿多说什么,只是要求法律公正判决就好了。

  苏小瓦也渐渐明白了他的态度,也就不再打扰他了,毕竟,每个人都不能被强制作为证人,如果非主观意愿成为一名证人,那么所作证言的真实可靠性也是有待查验了。

  所以最终结果是苏小瓦并没有见到几个跟此事有密切关系的人,因为企业改制之后,为数不多的和钟大江一样的元老都不堪现在的工作强度和压力,都陆续离开了这家公司。

  现在公司里充盈的所谓的新鲜血液对这些陈年旧事多是不知情的,只是有些流言蜚语罢了。

  苏小瓦好不容易跟公司人员打听到了钟大江昔年同事的地址,本来想让王汉带着去他家取证的,王汉打电话联系过才知道老人家生病住院了,现在不合适外人探访。

  除了钟大江,其他苏小瓦想要见面的证人一个都没有见到,就像是所有人都串通好了对苏小瓦集体回避一样。

  可是为什么呢?有什么理由让所有人对钟大江的案子避之不及呢,特别是这本是不涉及自己利益的案件?

  这次不顺利的走访让苏小瓦心情沉重,她觉得就像是碰上了一个看不见摸不到但又切实存在的墙,软软的弹性很大,却又很坚决,让她总是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苏小瓦在慕容清泽问起来的时候,将案件的基本情况跟他说了,也说出了心中的困惑。

  慕容清泽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坦言称苏小瓦想的太多了,这只不过是一系列的巧合罢了。

  在苏小瓦心中,这个在她需要的时候帮过她好几次的男人,已然是可以信赖的朋友,所以她并不觉得慕容清泽是敷衍她。

  而凭借慕容清泽在生意过程中的敏感性,苏小瓦相信慕容清泽的感觉,但她并没有因此放弃努力,她皱起眉头思考的样子让慕容清泽的心下一动,忍不住说:“别想了,这几天你也太辛苦了,我请你去吃大餐吧。”

  听到吃的,苏小瓦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看来过度思考还是耗费体力和精力的,怪不得自从她成为一名律师之后,就再也没有长过一斤体重,还是大学时候瘦瘦的模样。

  好在脸上因为有酒窝显得肉肉的,让人不知不觉间忽略了她的柔软。

  可是此刻的慕容清泽,看着面前这个瘦弱却专注的女孩儿,心里竟然产生了微微的颤动,让他开始怀疑让她负责这起案件是否合适了。

  听着西餐厅舒缓的音乐声,苏小瓦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要不,你把这个案子交给别人做吧。”慕容清泽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抬头看了苏小瓦一眼,眼神里是一闪而过的温柔。

  “什么?你是觉得我办不好这个案子?我已经听当事人说这个案子可能是个误会了,只不过现在证据还不充分,我在努力想办法呢,真的。”

  苏小瓦显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听了这个消息人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后来可能是意识到这是个高雅又安静的场所,所以弹起来的身体半路又坐了下去,只是脸上不满又不安的表情一览无余,嘴里忍不住反驳着。

  “看看你这副一点就着的样子,说实在话,要是我自己的事,真不敢交给你。”慕容清泽将苏小瓦的反应看在眼里,笑眯眯的看着她说。

  “慕容,你怎么能这样呢?”苏小瓦怒从胆边生,抽起桌子上的抽纸就像慕容脸上扔去,可惜纸张太薄,飘飘悠悠的竟然掉在了她自己的盘子里,将她盘子里的牛排盖得严严实实,慕容清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苏小瓦从来没见过慕容清泽像现在这样笑的那么开心,眉毛都笑得皱了起来。

  苏小瓦看着他这副开心的样子,竟有点看呆了,忘记了自己本来是假装发火的,只是手停留在扔完纸巾后收回到桌子上的模样。

  慕容清泽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也看出了苏小瓦发呆,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伸出手去在苏小瓦的眼前晃了晃:“喂,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只是从来没看见你这么开心。虽然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苏小瓦由衷地说道。

  苏小瓦的表情很严肃,慕容清泽的表情也跟着慢慢认真起来。

  “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不管你怎么想的,我始终把你当做朋友的。”苏小瓦一手拿开盖在盘子上的纸巾,一边说道。

  其实她并没有看着慕容清泽,她不习惯于这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但认识她的人都能听出她话语中的真诚。

  “从我妹妹去世后,我好像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开心过。”慕容清泽侧过头思考了片刻,轻轻说道。

  “如果她现在还活着,应该比你大一岁,她也有酒窝,笑起来可能跟你这么好看。

  她小时候像个假小子似的,不知道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是温柔还是开朗。她小时候总是讨厌小姑娘扎辫子的模样,也不知道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是长发还是短发呢。

  她小时候就像是个跟屁虫一样,天天腻在我的身后,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我走在路上总听见身后远远传来妹妹的叫声,让我等等她。

  后来,我爸妈看见我的状态太差,就忍痛离开了家乡,慢慢的也和不多的亲戚失去了联系,真正是做到了背井离乡。”

  慕容清泽应该是想到了妹妹小时候的样子,眼神跟着声音一起,都轻柔了起来,这是表情又随着话题的转变有了些许的变化。

  “可是,没有如果,我妹妹她,再也没有以后了,这一辈子,我都再也没有她在身边了。”

  慕容清泽的眼神突然间狠厉起来,让苏小瓦隐隐感到不安和害怕。

  “你……你妹妹,是怎么离开你的?”苏小瓦下意识的问出了这句话,可是话一出口她已经开始后悔了。

  这么无礼的问题,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问出口的呢?

  “她……她是病死的。”慕容清泽显然有片刻的迟疑,但他还是选择说出了妹妹的死因。

  “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你总不能活在她死去的阴影里,如果她还活着,她肯定也不希望你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你那么富有,却那么不快乐。”苏小瓦只是凭着心里的感觉说出了这番话,并没有想的太多。

  本来苏小瓦想问问既然慕容清泽的妹妹和自己的岁数很接近,又是生活在同一个县城里面,虽然这个县城的人口规模不算太小,但如果是打听,也可能是认识的。

  但她看慕容清泽痛苦的样子,显然是不想对这件事多谈的,所以也就默默地把关切之情记在心里。

  “小瓦,你退出这个案子吧。这个案子好像没想象中那么简单。”慕容清泽不知道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跟苏小瓦提到了这个话题。

  “慕容,我真的有能力也有信心把这个案子办好,不会让你的钱白花的。你放心吧。”

  苏小瓦知道慕容清泽的好意,作为一个年轻律师,口碑的树立是至关重要的,如果这个小案子苏小瓦处理不好,那不仅会影响她的士气,还可能在同行之间有些小小的不良影响。

  但苏小瓦不想就此放弃,所以她还是在极力争取着,想要取得这位金主的信任。

  “我并没有怀疑你能力的意思,我只是不想看你这么辛苦。”慕容清泽喃喃的解释道。

  苏小瓦听了这样的话,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头深深地埋下去。

  “算了,既然你坚持,那就随你所愿吧,可能这是上天的意思呢。这个案子,好像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首先打破了这沉默的,还是慕容清泽。

  他的神色已经恢复成平时的样子,微笑中带着自信,好像刚才悲伤又有些自怜的慕容清泽只是一个幻影而已。

  是的,这个在商界混迹多年的青年才俊,在一个年轻女子面前展露自己,本来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更何况还说了一些深埋在心底的鲜为人知的话。所以苏小瓦很快又适应了那个平时的慕容清泽。

  两个人出门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水,细密又温和。

  刚才喝了一点点红酒的苏小瓦有些兴奋,不顾慕容清泽的阻拦小跑进了雨里,雨水像是一粒粒细腻的珍珠,洒在脸上有温润的触感,凉凉的,让苏小瓦原本躁动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

  苏小瓦仰着头闭着眼睛对着天空微笑的时候,并不知道此刻的慕容清泽在观察着自己。

  自从工作之后,苏小瓦很少再这么随性了,好像随着离开云尚的时间越长,她也慢慢丧失了随便说话、随意做事的那种心情和能力。

  可能是今天晚上和慕容清泽说了一些心里话的缘故吧,也可能是因为和慕容清泽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突然因为慕容清泽片刻的真情流露而消失于无形,也可能是不胜酒力的苏小瓦因为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心情愉悦小酌了一杯,也可能是压抑太久的苏小瓦在这个飘着微雨的黑夜里想到一个最好的机会释放自己,不管怎么说,今天的苏小瓦,是平日里慕容清泽没有看见过的,所以他看她的眼神有些微微的发愣。

  直到苏小瓦的头发不知不觉间都打湿了,仰起头的脖子也有些微的酸意,她才意识到此刻的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喂,慕容,快下来啊。”苏小瓦转过头就看见了发愣的慕容清泽,微笑着挥手招呼道。

  “哈哈。”慕容清泽瞬间便恢复了常态,笑呵呵地从避雨的前厅走下台阶,和苏小瓦一样淋在小雨中。

  “咱们走路回去好不好?反正这里离我住的酒店也不远呢。”苏小瓦踮起脚尖便看见了自己住的酒店的楼顶,所以兴致勃勃的提出这个要求。

  “那万一淋雨感冒了可不是找我的麻烦才好。”慕容清泽对于这个不近合理的要求,竟然也没有拒绝。

  “好啊好啊。快走吧。”说着苏小瓦就拉住慕容清泽的胳膊,片刻都没有迟疑的向前小跑而去。

  路旁急着避雨的人们看见这两个在雨中小跑的年轻人,不仅侧目。

  心里可能在感叹着,现在年轻的小情侣,为了所谓的情调,真是豁出自己的身体去了,心里想着,向避雨处奔跑的脚步却没有停歇。

  其实不仅是慕容清泽,苏小瓦也好久没像那天晚上那么开心过了。

  那种什么烦恼都抛在脑后的快乐,让苏小瓦有种久违重逢的陌生感觉,她一直记得那个夜晚,两个人在回酒店的路上轻声谈笑的氛围是那么和谐融洽,这种美好的感觉让苏小瓦产生了一种错觉,这种被保护的安全感让她前所未有的安心,但她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

  这种安全感更像是哥哥对妹妹的亲情,而不是一个男人对于女人的爱情。

  苏小瓦理解慕容清泽的感受,他是想在她身上找到失去却永远得不到的兄妹情意吧。

  苏小瓦并不介意,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位善解人意又温柔体贴的哥哥,那真是她上辈子甚至是上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可是奇怪的是,慕容清泽对苏小瓦的体贴和关心好像仅限于那天晚上,那晚过后,苏小瓦看见的慕容清泽又是以往一样,礼貌又有些疏离,在询问到钟伯案件的一些问题时,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和语气。

  而且自此之后,并没有再和苏小瓦一起单独吃饭或者进行别的活动。

  苏小瓦有些诧异,但想想便释然了,妹妹不在了,是谁都不能替代的。

  那天晚上的慕容清泽,想来也是通过酒精麻醉自己,假装陪在自己身边的,是从小跟在自己身后的妹妹吧,既然酒醒了,生活恢复了常态,自然又应该恢复到最初的状态,两个人是工作上的同事。

  而在生活中,他未必把自己当做自己的朋友。苏小瓦本是个对外界不太计较的人,对她好的,她懂得惜福,远离她的,她也表示理解,她能做到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分罢了。

  而此刻的她,可丝毫没有放弃对钟伯案件的努力。

  毕竟,慕容清泽为她提供了舒适的住宿条件,为她提供了车辆,为她提供了经费,她理所应当为他办理好这起案件。

  更重要的是,苏小瓦的原则强迫自己在对待每一起案件的时候都是竭尽全力,绝对不能因为自己没有履行律师的职责而给当事人带来不良后果。

  苏小瓦这次并没有再向慕容清泽提起这件事。

  首先,虽然她应该对这位金主负责,但具体的办案是由她负责的,并不受谁的指挥。

  其次,上次王汉带着苏小瓦去过一次市郊,她也大体记得那家公司的方向,所以不想再让王汉呆在身边,毕竟办案的过程中有别人在场,对当事人和证人可能都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苏小瓦照例还是到公司,公司备有员工的人事档案,所以虽然钟伯那一批老员工已经离职,可还是能够找到他们的住所地等个人信息的。

  苏小瓦跑了三四个部门取得许可后终于还是得到了一两个有价值的老人家的电话和地址。

  为了避免上次打电话沟通取得的不良后果,也是为了给自己增加点信心和动力,苏小瓦直接开车去往两个人的地址所在地。

  有一位老人出国看望儿女不在家,另一位老人倒是在家,也愿意和苏小瓦说些什么。

  这位姓刘的伯伯很和蔼,絮絮地跟苏小瓦说着一些陈年旧事,所以在苏小瓦的眼前出现了年轻时候那个风风火火不辞辛劳的钟伯。

  那时候的钟伯因为遇到了赏识自己的老板,所以在小作坊里做什么事没有不尽力尽力的,所以也最得老板的赏识,后来随着老板生意越来越好,钟伯有时候还会跟着老板出去谈生意,他的收入也跟着多了起来,可能是偏离了闭塞落后的生活见识到了外面精彩的世界,钟伯回家的次数也慢慢少了,甚至在儿子出生之后,也只是请了邻居的大姐帮忙照顾,每月付些辛苦钱。

  这样的时光持续了一年多,钟伯的妻子在苦口婆心之下见钟伯毫无悔意,坚决和他离了婚。

  那时候离婚还是一件新鲜事,众人难免议论纷纷,钟伯甚至觉得自己因此丢了颜面,对着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家的妻子破口大骂,这时候他的妻子对他彻底死了心,连东西都不再收拾,只是为儿子穿戴好衣物空手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头过。

  钟伯对于这个对于自己一直言听计从的妻子,一直是轻视的,他并不担心她离开,因为她终有一天会知道离开他根本没法生活下去而回头。

  但是他的妻子真的做到了,离开家之后打零工做苦力养活孩子,却再也没有跟他说过一次话,哪怕是钟伯随着年龄的增长懂得失去了太多东西而多次去找她们娘俩,都没有任何改观。

  钟伯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决定离开自己便变得这么坚决,他害怕了,退缩了,服软了,却始终什么都挽回不了,甚至慢慢长大的儿子都不曾叫过自己一声爸爸。

  也许是出于对自己的惩罚,钟伯之后再也没有和任何女人产生过任何关系,从灯红酒绿的生活中退隐后,开始了清道夫般的生活,甚至连公司组织的或者同事之间的活动都不再参加,只是和老板之间还保持着密切的情谊。

  苏小瓦终于明白为什么在老旧的楼房里一切都还是之前的样子了。

  那是对自己当初行为的悔恨和谴责吧,只是这一切除了他自己,他一直以来祈求原谅的人并不知情。

  虽然反省过来的钟伯再也没有做过一丁点出格的事,但是直到他妻子生病去世,都没有原谅他,甚至连他的儿子都没有怜悯他而叫过他一声爸爸。

  钟伯从来都不知道,昔日温柔顺从的妻子竟然是如此执拗如此死心眼的人,他在妻子死后甚至连她的墓地都不敢再去,生怕惊扰并恼怒了妻子的亡灵。

  “那钟伯的儿子,您看见过吗?”苏小瓦产生了一种直觉,可能他的儿子,跟案件有着密切的联系也不一定。

  “他妈妈把他带走的时候,那个孩子不过才半岁大,这么多年,估计除了老钟,没人看见过他,毕竟,他们娘俩和老钟是不走动的,他们家的事,别人也不好搀和,再说了,老钟也不让的。”

  “那他儿子叫什么名字,您还记得吗?”苏小瓦期待的目光散发着一种渴望得到真相的灼热。

  “钟远龙。”老伯思忖了片刻,确定的说道。

  “哦……”这个名字,苏小瓦真是没听说过呢,看来要查出这个人,还是需要花一定功夫呢。

  再困难,也要继续,苏小瓦暗暗下定了决心。

  苏小瓦整理好录音资料,礼貌地跟这位老人道谢后,就开车返回了市区。

  “嘀铃铃”熟悉的来电铃声响起来,苏小瓦把车停到路边,接起电话一看,竟然是慕容清泽。

  自从上次两个人的关系微妙又复杂地变化之后,慕容清泽已经好几天没来过电话了,好像已经把钟大江这个案子忘记了一样。

  所以苏小瓦看见这个名字在屏幕上闪动的时候,真的有些意外,但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慕容,你好。”苏小瓦礼貌的问好。

  “小瓦,你在哪儿呢?我今天正好有事路过你住的宾馆,上去一看才发现你没在。”

  慕容清泽的声音通过电流传递过来,竟然有些微的暖意。

  “我出来办点事。怎么了?找我有事儿吗?”听见慕容清泽的语气,苏小瓦的声音也轻柔起来。

  “没事儿,这几天太忙了,本来想今晚有时间想和你一起吃饭的。”

  “我现在过不来……还得有段时间才到……”苏小瓦犹豫着说道。

  “没关系,我等你。多晚都等的。”慕容清泽不等苏小瓦把话说完,急匆匆的保证。

  “那好吧。我到了给你打电话。”苏小瓦心想着慕容清泽找她可能并不仅仅是吃饭吧,应该还有别的事,要不这位大忙人的宝贵时间没理由浪费在她身上的。

  “那我在你酒店大厅等你吧,正好这几天挺累的,我也休息一下。”慕容清泽这么说了苏小瓦再没理由可以拒绝了。

  等苏小瓦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一身疲惫的苏小瓦一进大厅就看见了在酒店角落里坐着的慕容清泽。

  慕容清泽好像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魔力,明明大厅一角的沙发上三三两两散坐着的人很多,但苏小瓦一瞄眼就看见了慕容清泽,可能是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不容亵渎的清傲和说不出的孤独吧,让人一看就忍不住会心痛。

  此刻的慕容清泽,两只长腿懒懒地搭在小几上,不甚礼貌却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因为是背对着门口,苏小瓦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苏小瓦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独处时候的慕容清泽,她突然冒出了一探究竟的新鲜念头,于是踮了脚尖慢慢的向着慕容清泽的方向靠拢,连满身的疲惫感受都忘记了。

  离他的距离越近,苏小瓦的心情越紧张,就像是做了贼赃物要得手一般,既兴奋又紧张。

  前方就是慕容清泽放松下来的肩膀了,苏小瓦刚要转到他的前面看看他此刻的模样,慕容清泽却在这个紧要关头“霍”地转过头来,满脸严肃又有些茫然的看着苏小瓦,过了片刻,看清站在自己旁边那个人是苏小瓦,他的表情才放松下来。

  “对不起啊。吓到你了吧,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也可能是一种直觉吧,只要有谁站在我的身后,我立刻就能感觉出来。”

  苏小瓦皱着眉头看了看慕容清泽所在的环境,他正对着的是一面墙,周围没有任何反光的东西,而且苏小瓦穿的是一双软底的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更何况她已经特别小心的踮起了脚尖。

  可能,世界上真的有人拥有这种变态的直觉吧。

  “咱们今天去你回边南后的那家火锅店吃火锅好不好?”

  虽然是商量的口吻,可是慕容清泽的语气中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性,可能,是因为苏小瓦今天太累了,听觉出现了问题?

  “你的肠胃不适合吃这种东西的,还是换成别的吧。”苏小瓦善意提醒道,身体健康永远比满族口腹之欲更加重要和实惠。

  “我们吃不辣的,我想吃那家的排骨锅了,真的,陪我吃一次,行吗?”慕容清泽诚恳的看着苏小瓦的眼睛,慢慢的说道。

  苏小瓦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慕容清泽,跟她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慕容清泽总是挑挑拣拣的吃几口,从来没见过他对什么食物特别有兴趣,苏小瓦还以为所有的资本家除了挣钱之外,对任何东西都难以产生兴趣呢。

  虽然今天慕容清泽难得的说想吃排骨火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慕容清泽,给她的感觉,只有三个字,怪怪的。

  既然慕容清泽坚持,又不是苏小瓦讨厌的食物,所以苏小瓦上楼换了衣服下来,就跟着慕容清泽去了那家餐厅。

  这家餐厅在闹市区,所以到了半夜仍然是不打烊的,现在过了晚饭的时候,所以店里的顾客并不是很多,正好方便两个人说说话。

  老板见到苏小瓦和别的男人前来,显然有些诧异,但还是很殷勤的招待着。苏小瓦看见了老板脸上别扭的表情,心情也不由得低落下来。

  不知道云尚给老板吃了什么迷魂药,让老板看见自己和别人在一起还这么义愤填膺的,可是他呢,明明已经很幸福的跟其他女生订婚了。

  虽然是给店里增加生意了,可这老板的脸上明明就是一副不欢迎的表情,这让苏小瓦心里有些沮丧,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淡了下来。

  苏小瓦的表情肯定有了明显的变化,因为慕容清泽看出了她的低落和不安,很有心思的聊了一些工作中有意思的事。

  苏小瓦忍不住笑出声来,后来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所以很快调整了情绪,离上次这么聊天,好像已经过了很久,所以两个人都很开心,不知不觉就转到了钟大江的案子。

  苏小瓦突然想起来那个名字,嘴里一边嚼着东西一边嘟嘟囔囔的说:“哎,慕容。你知不知道一个叫钟远龙的人呢?”

  “啊?没听说过啊,怎么了?”慕容清泽说话也是漫不经心的。

  “哦,没什么,就是突然听见这个名字,心想着你可能知道呢。”

  “哦,那我真帮不上你。需要我打听一下吗?”慕容清泽热情的问道。

  苏小瓦知道他认识很多人,打听出来一个人也会比较容易。可这毕竟是自己的本职工作,况且她只是心里有些怀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

  她不想因为自己和慕容清泽的关系就对自己的工作有所懈怠甚至推脱,所以她坚定地谢绝了慕容清泽的好意。

  慕容清泽也没再坚持。

  氤氲的雾气在火锅上访蒸腾开来,隔着雾气的慕容清泽,像是梦中的情人,温柔又沉稳。

  一顿美餐之后,慕容清泽还将苏小瓦送回了酒店,这么殷勤的他,让苏小瓦好生不习惯。

  没想到,这也是最后一次罢了。

  火锅就着啤酒,再加上有个好的聊友,苏小瓦喜欢这种微醺的感觉,不影响思绪,却有点小眩晕,多少是对小时候梦想的一种回应。

  其实苏小瓦小时候的梦想并不伟大,甚至有些异于常人。她梦想着成为大人口中的不良少年,可以逃课,涂上漂亮的眼影和指甲油,还可以在学校门口坐上问题少年的摩托车呼啸而过,更可以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苏小瓦终究是胆小的,她害怕看见爸妈和老师伤心的目光,同学朋友异样的眼神,所以她的乖乖女一直是以牺牲了一些真实想法为代价。

  现在的苏小瓦终于长大了,可以更加自我地生活,却依然摆脱不了一些束缚。

  而随着阅历的增多,她也始终不知道小时候的梦想究竟是对还是错,不知道按照那种生活方式下的自己会不会更加快乐。

  苏小瓦做了一场长长的梦。

  梦里的苏小瓦,什么都没有顾忌,毕业后和云尚在一起,两个人从零开始,一个月挣的钱刚刚够花销的,可是两个人头挨着头在菜市场里挑选蔬菜的时候,感觉那么快乐,晚上吃完饭苏小瓦戴着手套在逼仄的小厨房里洗碗的时候,云尚就站在她的身后,那么近的距离,苏小瓦甚至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清新又温暖。

  看到很搞笑的片子,两个人会相拥着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没有工作的问题,没有刘梦甜,没有慕容清泽,没有云尚妈妈的病,没有所有隔在两个人之间所有的障碍。

  不考虑茶米油盐酱醋茶,不考虑空间和距离,不考虑所有的一切,原来他们俩,可以这么快乐。

  苏小瓦的梦本没有结束,她的快乐原本可以继续下去,可是门外急促的敲门声把她惊醒了。

  苏小瓦的大脑空白了几秒钟,她想不起来昨晚是不是忘记挂“请勿打扰”的牌子了,可能是保洁大姐来收拾卫生了吧,苏小瓦敲了敲因为睡得时间过长而有些昏沉沉的脑袋,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

  她拉开门一看, 门口站了两个人,都穿着警服,而其中一个人,竟然是云尚。

  苏小瓦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心想一定是做梦了,以后再也不能喝酒了,梦醒了一遍竟然还是在梦里看见了这个人。

  “咳……”站在云尚旁边的警察显然看出了苏小瓦此刻这副云里雾里的状态,示意她把眼睛从旁边这位有妇之夫身上转开。

  “你是苏小瓦律师吗?”旁边的警察个子不高,但说话有股沉稳和雄浑之感,让每个人听见他的话都恨不得正襟危坐以示尊重和合作。

  “是的。有什么事吗?”苏小瓦此刻才把目光从云尚身上移到发问的警察身上,她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事值得警察局的人大清早来她住的地方找她?

  昨晚车停错了地方?不对啊,就是违规,也应该是交警啊,可是云尚,明明是名刑警啊。

  “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有一起案子,有关于你代理的钟大江职务侵占一案的,需要您回局里协助我们调查。”

  那位警官公事公办地说道,而旁边的云尚,到现在都没有说一句话,所以苏小瓦一直怀疑她看见的云尚,只是一个幻影罢了。

  “正好我也有些线索需要向公安局反馈一下。”

  苏小瓦的思维因为听到案件立马活跃开来,立刻联想到那个叫做钟远龙的年轻人,如果公安局能介入调查,那么这个案子,肯定能得到更好的结果。

  苏小瓦兴冲冲的想着和公安局相关办案人员交涉的措辞,心里有些隐隐的激动。

  毕竟,她一直以为这个案子和这个叫钟远龙的人是有关系的。

  “那……你?”那名办案的刑警看看苏小瓦,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苏小瓦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

  没有洗漱也就罢了,身上还穿着睡衣,虽然没有很暴露,可毕竟是夏天,所以还是露了一些能露的地方的。

  “啊?对不起,对不起,请在酒店大厅稍等我一会儿,我洗漱好换完衣服立刻马上就下去。”说着,苏小瓦“嘭”地关上了房门。

  奇怪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苏小瓦看错了,在她关门的瞬间,苏小瓦明明看见云尚的脸色发黑,一看就是生气的模样,当然,如果他生气时的习惯一直没有改变的话。

  为什么生气呢?因为自己穿的太少了?不会吧?现在的自己,可是跟这个已经订婚的大少爷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他又怎么会在乎自己呢?

  苏小瓦使劲摇了摇头,把这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海里狠狠地甩了出去。

  等苏小瓦收拾停当出门之后,才发现那两个人并没有按照苏小瓦建议的去酒店的大厅等她,而是就在房间外面的走廊拐角处等着她。

  苏小瓦有些微的诧异,这不会是怕她逃跑了才会守候在此吧?虽然有些别扭,但苏小瓦还是什么都没问,一切等到了公安局再说吧。

  两个人走在前面,苏小瓦跟在后面,就走在云尚的后面。和每次跟云尚出去一样,云尚的腿长个子高,走着走着就走到苏小瓦的前面去了,苏小瓦也不提醒他,就跟着他的身后慢慢的走。

  有时候苏小瓦低着头走路不小心就撞在停下脚步等着她的云尚身上,两个人都会开心的大笑一番。

  可是此刻走在前面的云尚,只是小声地和旁边的同事说着话,就像他根本不认识她一样。

  一路无话。

  苏小瓦到了公安局才清楚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她简直被这个消息吓到了。

  因为和2009年龚刚模原辩护律师李庄一样,苏小瓦竟然被钟伯指控唆使他伪造证据。而现在,苏小瓦也因涉嫌诉讼代理人伪造证据罪被公安局“邀请”来“说明情况”。

  怎么会呢?这真的不是玩笑呢?

  苏小瓦想第一时间和钟伯取得联系确认一下这件事的真伪,但一直在苏小瓦旁边的云尚终于开口说话了:“不用怀疑了,昨天下午,钟大江自己亲自来公安局报案的。既然人家是有备而来,你也不用再打电话了。”

  “可是……”苏小瓦的话刚开了个头,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静观其变吧。

  苏小瓦到公安局、看守所、监狱的次数多达几十次甚至上百次,而是每一次的情形都是跟今天不同的,每次她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和当事人对话时候的心情,也是跟今天完全不同的。

  苏小瓦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成为警方讯问的对象,更没有想过自己的某些行为会触犯到国家法律。

  所以此刻的苏小瓦,并不能像经验丰富又老道的律师一样,快速适应身份角色的转换从而把握主动地位,而是像每一个第一次进公安局坐在被讯问席位上的犯罪嫌疑人一样,心里充满了紧张和忐忑。

  而苏小瓦紧张时候的下意识的动作就是,绞紧了衣服下摆,双手的关节因为用力显得微微发白。

  “你怎么就不能让人省心一点呢?怎么什么烂事都摊到你的头上?你到底是怎么招惹那个钟大江,他刚出去就把你又送回公安局来的?”

  苏小瓦大脑里其实是一片空白的,只是低着头下意识的动作着,此刻听见这番话,声音像是隔了很远的距离才传递到耳膜里,所以听起来的时候,幸灾乐祸的意味反而淡了,只剩下满满的关心。

  苏小瓦循着声音抬起头来,就看见了云尚焦急又充满关切的脸。

  “你……你不是不管我了吗?”苏小瓦嗫嚅道。

  “谁稀罕管你?以为三年多没见你长进了,原来还是傻得很!”

  云尚的眉头不耐烦地皱了起来,说话的语气,甚至变成恶狠狠的了。

  可能他遇到每一个自己相熟的人,都是这么关心吧,毕竟,不管怎么说,两个人还是四年的大学同学啊。

  苏小瓦清醒的认清了现状后,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环顾这间不大的房间,才发现跟云尚一起去酒店的那个刑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去了,怪不得云尚会有闲情跟自己说话,如果别的同事也在,那他怎么也不会承认面前这个愚蠢的女人和自己有关系吧。

  “我没有。”苏小瓦急切的想要解释。

  “我知道,你这个笨蛋。”云尚很显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可能是还记得苏小瓦一紧张的时候解释起来就是一连串的废话的缘故,所以很干脆的打断了她的话。

  “那……”苏小瓦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嘴角竟然爬上了一丝羞赧的笑容。

  “那什么?等会赶紧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对你的有力证据。”云尚看见苏小瓦笑了,觉得莫名其妙的,但还是赶紧把正事说出来了。

  这个女人,真是傻了吧,这种时候竟然还笑的出来?要知道,就算她涉嫌的罪名不成立,这对于她的执业生涯,也可能是一个不小的波折。

  大多数的当事人寻找代理律师都是循着律师的名气来的,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律师,好的口碑还没打出去,坏名声已经传出了十万八千里。

  这恶劣的后果,是苏小瓦能承担的吗?还是她傻到根本来不及考虑这些,竟然还傻乎乎的笑?云尚觉得自己的胸腔里像是点燃了一个小型炸药,五脏六腑都跟着热辣辣的疼。

  这个不省心的女人,到底是想让他怎么办才好呢?作为这个案件的承办人,他到底是要怎么办才好呢?

  这个该死的女人,看见她自己就不能静下心来,可是她还老是惹是生非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真想把她掐死算了。

  云尚想到这里再也压不住火气,“嘭”的一下推开坐着的椅子,大跨步走出房门去了。

  苏小瓦看见云尚的反应,更加莫名其妙了。自己说什么了吗?怎么把他惹成这个样子?唉,算了,已经够倒霉了,实在没时间再去考虑这些了。

  早晨走得急苏小瓦连手表都忘记戴上,进门的时候又被收缴了手机,所以苏小瓦并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她只知道等云尚跟同事一起进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常的面目,甚至有些冷冰冰的,问起话来也是公事公办的模样。

  苏小瓦倒是不以为然的,对于公安局问话的这个流程,苏小瓦也是清楚的,所以她很配合这次询问,将她办理这起案件的前前后后都事无巨细的跟两个人交代清楚了,这才顺利脱身。

  苏小瓦住的地方离公安局很近,所以出门之后她步行回酒店,脑袋里回想着刚才警方提出的钟大江揭发的一些问题。

  钟大江质控苏小瓦的内容有两个方面。

  一是钟大江在看守所被关押期间,苏小瓦曾经有过一次会面,在那次会面过程中,苏小瓦看见钟大江脖子上的瘀伤后,教唆他污蔑这些伤痕是公安机关刑讯逼供所致,目的自然是拖延时间,以便在以后的诉讼程序中随时翻供。

  二是他职务侵占的事实原本是成立的,苏小瓦教唆他说这笔钱是在老东家的示意下进行的一系列所谓的“商业回扣”行为,而商业回扣的对象,因为在国外有诸多不便,苏小瓦还并没有跟他取得联系落实钟大江所说的一切的真实性。

  当然,一些银行转账的证据苏小瓦是搜集不到的,她本想等钟远龙的问题有一定眉目后一齐向公安局提出申请进行调查的,没想到在这一切都没来得及落实的情况下钟大江就先对她提出了指控。

  而这一切,不只有钟大江的证人证言,而且有王汉的证人证言作为佐证。

  “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听到这些匪夷所思的指控内容,苏小瓦下意识地反问道。

  “目的有两点。第一,你作为一个年轻律师,自然是想通过无罪的胜诉结果获得一个好名声;第二,如果你这个案子的办案结果是无罪的话,应该能获得10万元的代理费用。”

  云尚旁边的同事,与云尚用眼神交换了意见之后,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什么?10万?”苏小瓦那时候惊得眼球差点掉到了地上,这起简单的刑事案件,当初和慕容清泽谈起的时候因为他在住院,所以并没有商定细节,只是说好报销办案费用之外的代理费为6000元。

  什么时候变成了10万的,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们的合同条款上明明是这么写的。而且,你签了字。”云尚的眼睛像是要冒出火来,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冷静,听见这句话的苏小瓦,身上没来由的一冷。

  苏小瓦走在回宾馆的路上,路不长,但因为苏小瓦满腹心事,所以走得很慢。

  首先,她是外地人,在边南上学四年,从来没和谁结过恩怨,就算是旧情敌刘梦甜,现在也顺利和云尚订婚了,也不至于现在来陷害她。

  况且,在案件处理过程中,她一直对这个当事人以礼相待,从来没半点唐突之处,为什么他会反咬一口污蔑自己呢?

  其次,案件的代理费用,她记得当时慕容清泽生病住院,所以两个人只是大体说了一下,苏小瓦更加重视积累经验,她对于代理费用的多少并没有什么想法。

  收费标准又是在张清华律师事务所收费标准的范围内,所以慕容清泽说了个数目苏小瓦就答应了。

  后来签订合同的时候也是急匆匆的,因为那时候钟大江已经被关押在看守所,苏小瓦急于到看守所会见钟大江,所以接过慕容清泽递过来的合同就签字了。

  作为认识了四五年的朋友,苏小瓦没理由对他持怀疑态度。可是,这10万块钱,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那时候苏小瓦对于代理合同条款,并没有好好看,只记得当时慕容清泽对苏小瓦从律所带过来的格式合同内容不太满意,又打电话让秘书草拟了一份又匆匆赶过来拿给苏小瓦签字,没想到,这10万块钱,就白纸黑字地出现在了两个人签订的合同条款里。

  可是慕容清泽,为什么当初没跟自己说过这件事呢?难道是他提起的时候自己没注意或者是忘记了?

  那几天是云尚快要订婚的时间了吧,她也的确是心神不宁的,这种可能性其实还是存在的。

  第三,那天和她同去的叫王汉的司机,自己并不认识,是慕容清泽给自己找的他们公司的司机,因为他的老家恰好也在钟大江家附近,才会陪着苏小瓦一同前去的。

  苏小瓦和钟大江在他家里交谈的时候,她并不能确定王汉听见了全部的谈话内容,可是就算他听见了谈话内容,里面也完全没有诱骗钟大江伪造证词的内容啊?

  谈话内容,是按照苏小瓦之前拟定的提纲进行的,只是对事实细节的一些常规询问罢了。

  那么,这个王汉是出于什么目的要伙同钟大江污蔑自己的呢?他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吃呢?

  幸好苏小瓦对于每一次和当事人的谈话,都进行了录音,这些录音内容,全部被苏小瓦标好时间地点刻录在一张光盘里,而光盘就放在酒店房间里。

  只要把这张光盘交给警方,虽然不能洗清全部的嫌疑,至少在看守所她唆使钟大江指控警方刑讯逼供的事情可以立刻得到反驳。

  想到这里,苏小瓦的心情终于轻松了一点,她抬头一看,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酒店的门口了。

  苏小瓦在这里已经住了二十多天的时间,所以酒店的工作人员已经认识她了。

  看苏小瓦面色凝重的样子,前厅的招待人员细心地问道:“苏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谢谢。”陌生人的关心让苏小瓦的心里生出了些微的暖意,这个世界上,终究是好人比较多的吧。可能这一切,只是一个误会罢了。

  让苏小瓦没想到的是,她的房间门口,等了一个人。

  他有些佝偻的身躯斜靠在房间门上,灰白的头发加上慈祥的面容,任谁都不会相信这样一个面目和善的老人竟然在昨天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诬陷自己的代理律师。

  “你怎么在这里?”苏小瓦警惕的问道。

  这个时候,并不是和钟大江见面的好时机,谁知道他会不会转头跟警方说自己因为被指控而受到苏小瓦的威胁和恐吓?

  “苏律师,您刚从公安局回来的吧?”老人心虚地看了苏小瓦两眼,赶紧低下了头,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等待责罚的孩子。

  “对。”苏小瓦压抑着满腔的怒火,尽量平静的回答道,因为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时候跟钟大江起正面冲突,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我是被逼的。我是有苦衷的。真的。

  我在公安局瞎说心里特别不安,所以我才来找您,把整件事跟您说说。可能我说了,您就知道了。”

  钟大江的语气很诚恳,让苏小瓦没有理由拒绝。

  “你的意思是你这么做是被逼迫的?那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苏小瓦疑惑的问道。

  “能不能到您的房间里去说?

  我怕他监视我,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了,但我还想再活几天呢。”

  这么说着,钟大江下意识的抬起头四顾。脸上的焦虑和不安怎么看也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我早晨来了之后,一直在您门口等着您,我说了谎话,良心特别不安,昨晚一晚上都没睡着觉。现在也实在是太累了,您看,能不能给我找个地方坐下再说话呢?”

  钟大江颤颤悠悠的身子、小心翼翼的表情让苏小瓦想起了相隔了千里家中的父母,心里不禁酸酸的,赶紧从公文包里把钥匙掏出来打开了房门。

  在苏小瓦打开房门的一瞬间,钟大江简直是栽进了房间里。

  苏小瓦赶紧把他搀进了屋里,可是在苏小瓦安排钟大江在沙发上坐下并给他倒了一杯水后,钟大江却是一句话都不再说了。

  任苏小瓦怎么问,他还是一句话多不说,只是整张脸都涨得红红的。

  “钟大江,我尊敬您是个长辈,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您还是什么都不肯说的话,那您还是走吧,所有的一切,还是走法律程序吧。”

  钟大江这样的沉默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让苏小瓦丧失了全部的耐心,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因为冲动说出一些不好听的话。

  毕竟,他的岁数,比自己的父母都要大。

  钟大江好像是等这句话等了好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深深地朝着苏小瓦鞠了一躬,缓缓说道:“苏律师,是我对不起你,下辈子做牛做马我也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的。

  但是这一次,我只能对不起你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门。

  他蹒跚离去的背影,带着一丝决绝。

  苏小瓦目瞪口呆地站立在原地,今天发生的所有的一切,让苏小瓦真的不知道怎么消化。

  她甚至不明白钟大江来找自己的本意。

  可是,很快苏小瓦便明白他的一片“苦心”了。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你怎么能让钟大江进门呢?

  你知道他又干了什么吗?他身上都是新伤,说是你弄的,你怎么解释?”

  苏小瓦接到这个陌生电话号码的时候,本来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接听,可是此刻一听见这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就完全证实了自己接听电话的明智。

  “你说什么?我碰都没碰过他一下,怎么会把他打伤的呢?”苏小瓦下意识地反驳道。

  “我当然知道你没那本事,可是他的身上,明明白白的伤痕,腿部韧带都拉伤了,而且他口口声声说是你弄的,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你也说不清楚了,你这个蠢女人!”

  云尚的声音传过来,差点震破了苏小瓦的耳膜,她能够想象他此刻暴怒的样子了。

  “你跟我说的录音带,找到了没有?”可能意识到此刻和苏小瓦发脾气一点用处都没有,苏小瓦听见电话那边的云尚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我就是在找这张光碟啊。我明明把它放在我的文件夹里的,可是我找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苏小瓦一手握着电话,一手耐心地翻看着自己的档案袋。

  其实不只是档案袋,房间里任何一个可能藏着光盘的地方,苏小瓦都找过了,可是她发现不只光盘,连她经常带在身边的录音笔都不见了踪迹。

  “苏小瓦,你这次,真是惹麻烦了。”电话那边的云尚,静静的等着苏小瓦的消息,在长久的等待之后,终于吐出了这句预言意味的话。

  苏小瓦颓然地放下了电话,她知道云尚打电话来是违规的,恐怕公安机关已经马不停蹄地在收集其他资料,等到证据确实充分,苏小瓦将会是边南第一个被送上审判席位的刑事代理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