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死相随

　　悲伤像潮水一般向着苏小瓦袭来，苏小瓦像是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在这潮水里挣扎，不会在水中换气的她张口想要呼吸，却被灌进了冰凉咸涩的潮水。

　　她忍不住大声咳嗽，水流却顺着鼻腔进入了肺里，她徒劳的挣扎着，却只能看见死亡越来越逼近。

　　苏小瓦真想像之前无数次受到委屈、感到难过时一样躲在云尚的怀里，好好大哭一场。

　　可是此刻的苏小瓦只能用力抱住自己的手臂，让自己尽量的收缩起来，小一点，再小一点，可能这样就能回到妈妈的子宫里，远离这人世间的一切痛苦和折磨。

　　云尚走了，筱雪也走了。为什么自己在乎的人都不能留在身边，为什么伤心和难过一直不肯远离自己呢？苏小瓦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双臂，将脸埋在双腿之间，泪水顺着大腿流到了袜子上，袜子湿了，又干了，又湿了。

　　她明白现在的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单纯快乐的小女孩，想笑就肆无忌惮的笑出声，想哭就躲在爱人的怀抱里痛痛快快的大哭。

　　此刻的她，除了远离身边的爸爸妈妈，再也没有心疼自己的人了，连哭泣，都只能静悄悄的躲在角落里，无声的啜泣。

　　她在那一刻，觉得她是天底下最痛苦的人，也是最委屈的人。

　　整个世界都将她遗弃了，她甚至怀疑自己是扫把星，给身边的人带来了厄运，可是尧尧不管这些，她听宿舍的人打电话通知她就奔回了宿舍，把包包往桌子上一丢就过来抱紧了苏小瓦。

　　她的身上，还带着边南夜南夜晚些微的凉意和潮湿，也是温暖也随着她的拥抱一起注入了苏小瓦的身体中。

　　“小瓦，不怕，有我在。要哭我陪你。”苏小瓦抬起哭的像是烂桃子似的双眼就看见尧尧搂紧自己的肩膀坚定的脸庞，眼睛里泛出晶莹的泪光。

　　苏小瓦这个时候才放开自己的心防，“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苏小瓦第二天早晨去机场接筱雪的父母时，已经说服自己控制情绪，尽量安抚他们。

　　可她在看见筱雪父母和筱雪弟弟的时候眼圈还是忍不住红了。

　　筱雪的父母，本是正当壮年，在苏小瓦的印象里，两个人应该是水火不容的样子，可是此刻的他们，像是孤苦老人一般相互搀扶着，步履竟然有些蹒跚。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筱雪的弟弟，已经是半大小伙子，眼睛已经肿的只剩下一条缝，不知道在得知筱雪去世的消息后哭了多少次。

　　苏小瓦陪同三个人去辨认筱雪的尸体时，她并没有进去，因为她没有勇气面对此刻还残缺不全的筱雪。

　　哭天抢地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来的时候，苏小瓦只想把周志伟千刀万剐。

　　苏小瓦托了张律师的关系跟着法院为周志伟指定的辩护律师去看守所会见周志伟，她只想知道为什么他能这么残忍的对待筱雪，不仅杀害了她，竟然还分解了她的尸体。

　　苏小瓦一直以为，这么血腥残忍的事情只会发生在电视上，可是此刻就这么血淋淋的发生在她的身边，她真是怎么都不敢相信。

　　她不敢相信那个习惯于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安静女孩儿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她更不敢相信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一个男生竟然忍心对怀有自己骨肉的女生举起了屠刀。

　　与上次见面相比，周志伟看着好像胖了一点，他的表情很平静，竟是没有本分悔意。

　　辩护律师在问到他一些杀人的细节时，他还能根据回忆诉说的特别清楚，苏小瓦在一旁听得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如果不是顾忌着规章制度，苏小瓦肯定毫不犹豫的上前给他一个大巴掌，封住他让人听了觉得发指的话语。

　　“你知道她怀孕了吗？”律师问他。

　　“知道。”周志伟答应得很干脆。

　　“你希望能判死缓吗？”律师接着问道。

　　“不，我要求立即执行。”周志伟毫不犹豫的回答，很显然，对于这个问题，他已经考虑清楚了。

　　“哦？为什么？”见过太多杀人凶手的律师很显然对周志伟的回答感到意外。

　　“我答应陪她一辈子的。”苏小瓦怎么也没有想到，周志伟的回答会是这样。

　　苏小瓦没想到周志伟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了。

　　李律师问完问题要出去了，他知道苏小瓦有事要问，小声交代了两句就出去等她了。

　　现在探视间只剩下苏小瓦和周志伟两个人，苏小瓦看向低着头的周志伟，陷入了沉默。

　　“筱雪是个好女孩儿。”周志伟首先打破了沉默。

　　这句话的效果无疑是火上浇油，苏小瓦一直压抑着的愤怒立刻变成了熊熊烈火在胸腔中燃烧起来。

　　“你什么意思？”苏小瓦愤怒的盯着周志伟问道。

　　“她的过去，我真的不计较。我爱她，想好好照顾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阵子这么不顺，找个工作都这么困难。看见她整天早出晚归的忙碌，我也觉得心疼，可是慢慢地，我的心理失衡了。

　　该在家的那个人明明应该是筱雪，她那么漂亮，出去抛头露面只会招惹那些心怀鬼胎的男人。我天天在家等着她回来，我不放心去巷口接她，却几次看见一个男人开车送她回来。我的嫉妒淹没了我，其实我明知道那个孩子是我的，我那天那么跟你说，并不是要侮辱筱雪，我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折磨自己。

　　你根本都不知道，我在说出这些话时心里对自己的厌恶和憎恨。”周志伟无奈的摇摇头，好像描述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

　　“如果你爱她，你为什么要杀了她？”苏小瓦迷惑不解的问。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执着，非得留下那个孩子。我们俩的孩子，应该是在蜜罐里长大的，享受最优厚的物质生活，还有最最好的父爱母爱。可是现在的我，给不起她这些，我的零花钱，甚至都需要她给我。”

　　周志伟用双手狠狠地抓住自己短短的头发，拉扯的那么用力，连额头的青筋都跟着突起来。

　　“筱雪说没关系，我养不起她养，就是这句话激怒了我。那时候的我，其实就是一个疯子，我以为她早就瞧不起我了，不想跟我这个废物在一起了。我问她跟送她回来那个男人是不是有了见不得人的关系，才这么逼我。筱雪用那种恨恨的眼神看着我，就那么看进了我的灵魂里，我觉得自己在她面前那么渺小，那么卑微。那种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收拾东西想要离开家。我吓坏了，我真的吓坏了。”

　　周志伟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看着苏小瓦，苏小瓦看见这个杀人凶手的眼睛里竟然是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我怕筱雪离开我。我那么爱她，没有她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我上去拉她，她挣扎着不肯回来，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因为我根本都拉不住她，她铁了心要离开这个家。我害怕了，我愤怒了，因为她要抛弃我，我上前紧紧地掐住她的脖子。她使劲抓我、挠我、踢我，我气的更使劲的掐她。结果……结果她就这么死了。”

　　周志伟说到这里，抬起戴着手铐的双手举到眼前，像是不相信自己的双手做了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一样。

　　“就算你是失手杀了筱雪，你怎么那么狠心将她……”苏小瓦一想到筱雪死无全尸的悲惨模样，眼泪就止不住的留下来，这么残忍的话，她甚至没有说出口。

　　“我把筱雪抱到床上，看着她睁开的眼睛，虽然眼眸中已经没有一丝光芒，可是我知道，她恨死了我。

　　我想摸摸她，可是我不敢。这时候我看见了她的肚子，孩子还太小，所以她的肚子并没有凸出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个小孩子站在筱雪的肚子上，狠狠地嘲笑我，冲着我阴险的笑，不论我躲到房间的哪个角落，总是能够看见他。

　　我突然想到这件事都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引起的，我恨他，恨他来的不是时候，恨他害死了自己的妈妈。我就拿了一把水果刀……”周志伟说到这里，应该是想到了当时恐怖的画面，眼睛里是满满的恐惧和不安。

　　“求生的本能让我害怕了，害怕被别人发现，我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的尸体肢解成一块一块的，断断续续地扔到了不同的地方。”

　　周志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起来。

　　苏小瓦悲悯的看着眼前的杀人凶手，她想憎恨他，可是却又可怜他，可怜他是因为他和苏小瓦自己一样，在面对爱情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就变得敏感又卑微。

　　“小瓦，我知道你们恨我。其实，最受煎熬最痛苦的那个人是我。每天每时每刻爱人被自己杀死的情节都清楚无比又缓慢无比的在脑海里上演，绝对不是一件新奇刺激的事情。”周志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战栗。

　　“你让筱雪死无全尸，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不管你的理由多么充分，你这么丧心病狂的行为都不值得任何人原谅。”苏小瓦虽然有些动容，但更多的还是愤怒。

　　“所以我会为她偿命的。”

　　“你以为你偿命就可以了吗？就算你死了，到了另一个世界筱雪也不会原谅你的，她多么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小孩……”

　　苏小瓦说到这里，想起筱雪跟自己谈起孩子时手抚摸在还显现不出来的小肚子时脸上幸福憧憬的表情，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所以我更要早点下去陪她，我相信她一定会原谅我的，活着那么辛苦，筱雪一定愿意在另一个世界里跟我无忧无虑的生活的。”周志伟谈到另一个世界，竟然是满脸的笑意。

　　“可你想过对两个家庭的伤害吗？你见过你们双方父母的痛苦了吗？你真是自私！”苏小瓦忍不住狠狠的刺向他脆弱的地方。

　　“爸爸妈妈来看我了。我拒绝了，我怕忍不住会哭。我对不起他们，这辈子都不能尽孝道了。等下辈子吧。下辈子，让他们当我们的孩子。我会好好爱他们。”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周志伟又接着说道：“小瓦，谢谢你一直以来对筱雪的照顾，她总是提起你这个姐姐。其实你不知道，我和筱雪是同一类人，为了爱情不顾一切，愿意放弃其他的一切。所以，她一定会原谅我的。”

　　周志伟的笑容就凝结在脸上，苏小瓦事后再回想起来时，总是忍不住为他坚定甚至固执的表情动容，也是后来，她才知道他的执着到底是什么。

　　筱雪的父母征求了筱雪弟弟的意见，筱雪的弟弟说姐姐最喜欢的季节是春天，而边南是四季长春的城市，把姐姐安葬在这里，姐姐一定会开心的。

　　因为这边没有亲友，筱雪下葬那天，只有筱雪的家人、周志伟的家人和苏小瓦而已。

　　那块墓地苏小瓦曾经偷偷跟随爱人的脚步去过，所以一直铭记在心，因为那里正好是云尚爸爸安葬的那块墓地。

　　筱雪生前最喜欢太阳花，虽然现在不是太阳花盛开的季节，但筱雪的弟弟打算明年初春的时候回来为筱雪在墓前栽种太阳花，他还说以后要来筱雪上学的城市读书，这样就能够多来陪伴姐姐。

　　他的话说出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心酸不已。

　　苏小瓦侧头看向筱雪的妈妈，三年多前在火车站遇到的风韵犹存、坚毅无比的那个妈妈不见了，代替她的是个一夜急白了两鬓的头发、步履蹒跚的软弱妇人。

　　而周志伟的父母，因为儿子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行为在筱雪父母面前总是卑躬屈膝的小心翼翼模样，也让人心酸不已，毕竟，他们和筱雪的亲人一样，都是受害者。

　　他们的儿子虽然是杀人凶手，可他们毕竟也即将失去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儿子。

　　筱雪的父母和弟弟回家的时候，苏小瓦将他们送到了机场，筱雪的妈妈用颤抖的手拉着苏小瓦絮絮的说了好一会儿子话。

　　这三年来苏小瓦关照筱雪她都是知道的，她说自己的女儿没了，苏小瓦就是她半个女儿了，只希望她遇到一个好男人，得到真正的幸福。

　　苏小瓦听了她的话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硬硬的东西塞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点头。

　　可是她心里却是清楚地知道，能给自己幸福的那个人永远的离开了自己的身边，再也不会回来了。

　　苏小瓦回到学校之后，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给妈妈来了一个电话，说自己这两天把学校的事情处理完了就会回家，而且再也不会离开他们。

　　妈妈很奇怪苏小瓦为什么不等毕业就急匆匆的回去，生怕小瓦出了什么意外。

　　苏小瓦听着妈妈焦急的口气眼里的泪边簌簌流了下来，可她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跟妈妈解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苏小瓦从来未像现在这么想念过爸爸妈妈，筱雪的离世让苏小瓦明白一个道理。

　　谁都说不好明天会发生什么事，那就趁着现在陪在自己爱的人、爱自己的人身边，不要让自己悔恨和难过。

　　苏小瓦下定了决心，便开始有条不紊的做离开前的准备。

　　她的毕业论文，已经顺利通过了答辩，虽然没达到孙老师的目标获得优秀毕业论文，但毕竟能顺利毕业，苏小瓦已经很知足了。

　　答辩之后，考虑到毕业生的实际情况，班里组织了全班同学的毕业聚餐，苏小瓦第一次在餐桌上喝酒喝到吐，但她却觉得特别尽兴。

　　接下来只需要等着学校下发毕业证书，退掉一系列学校的证件之类的琐碎杂事，她认真地将这些事情都托付给了尧尧。

　　至于律师事务所那边的工作，在她决定跟云尚分手之前便已经和张律师打好招呼。

　　张律师虽然觉得可惜都也并没有提出挽留，因为张律师正考虑要在北京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律师事务所，而那里离苏小瓦的家乡并不太遥远，张律师说如果苏小瓦愿意的话，可以晚点去北京找她。

　　苏小瓦受宠若惊的答应下来。至于班里面要好的同学，苏小瓦也是拿出钱来请大家好好吃了一顿饭。

　　毕竟，几年的相处是人生莫大的缘分，一想到毕业之后要各奔东西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再重逢，每个人都感伤不已，所以喝酒喝得特别爽快又尽兴，最后宾主皆欢。

　　苏小瓦还特意到慕容公司邀请他吃饭，感谢他的鼎力帮助，慕容笑着谢绝了苏小瓦的好意，他只是希望她能记得他这个朋友，等自己能养活自己的时候再回来请他吃饭。

　　苏小瓦感激他设身处地的为自己着想，为了自己，慕容已经付出了太多，寥寥的感谢，让她觉得捉襟见肘般惭愧。但既然已经说好了，那苏小瓦也没有忸怩。

　　苏小瓦离开边南的前一天，最后一次去看望了筱雪。

　　筱雪一直是个喜欢安静的人，现在在那么安静的地方，明年还会有最喜欢的太阳花相伴，应该是快乐的。

　　去筱雪墓地的公交车，仍然没有直达的，苏小瓦倒了三趟车过去，已经快中午了。

　　苏小瓦在筱雪的墓前放了一束向阳花，那是她一直都渴望着的温暖，苏小瓦还从包里掏出了特意带了清水和干净的毛巾。

　　前两天边南连着下了几场雨，筱雪的墓碑果然被溅上了星星点点的泥，她是个爱干净的人，自然不能容忍自己的家门口是脏的。

　　苏小瓦细心地用毛巾沾了水一点点的拭擦干净。看着黑白照片上羞涩微笑的筱雪，苏小瓦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苏小瓦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筱雪会这么离开自己。

　　那时候她和云尚还是幸福甜蜜的时候曾经跟筱雪说过，以后一起留在边南工作，就住在彼此的隔壁，结婚的时候互相当伴娘，结婚之后生了小孩都可以互相带，让彼此的孩子成为真正的青梅竹马。

　　筱雪听见孩子这个字眼时眼睛亮亮的像是要发出最璀璨的光芒来，脸上也难得露出了最会心的笑容。

　　可是这只是一个美梦，那时候的苏小瓦和筱雪怎么也不会想到，后来的苏小瓦和云尚分手，筱雪却因周志伟而死。

　　苏小瓦一想到当初两个人谈到这个话题满脸欣喜满眼憧憬的模样，就觉得心里被刀剜了一样疼，苏小瓦忍不住扶住胸口弯下腰去，眼泪滴在已经干涸的红色的土地上，顿时被摔做了千瓣万瓣。

　　苏小瓦感觉嗓子干干的，下意识地抬头看看天上，才发现明晃晃的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上，可她肚子里却一点都不觉得饿，只是身上特意热。

　　苏小瓦低头看看筱雪的照片：“筱雪，等姐回来再看你吧，我会经常想念你的。现在我还要去看另一个人。”

　　苏小瓦在一眼看不见边际的墓地里穿行，中午的墓园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连小虫子都怕热躲在了草丛中，停止了鸣叫。

　　有的墓碑前可能长时间没人来过，长满了青黄色的杂草，苏小瓦穿行而过的时候难免会生出关于生死的一些感慨。

　　苏小瓦第一次来这里，是胡乱撞进来的。

　　再加上跟随云尚家人痛哭声音的指引，而今天当她又一个人来到这个偌大的墓地，放眼望去才发现周围都是相似的墓碑，她隐约记得在一个高坡上能看见云尚爸爸的墓碑，就努力往由缓坡的地方走。

　　等苏小瓦终于找到云尚爸爸的坟墓，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身上也湿哒哒的。

　　苏小瓦将袋子里包裹仔细的那束花拿出来放在墓碑前，才发现因为在袋子里闷了太久，花朵都有点蔫蔫的。

　　苏小瓦仔细打量着墓碑上云尚爸爸的照片，从他的眉目间隐约能看见云尚的影子，让苏小瓦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苏小瓦蹲下身来，细心拔掉墓碑旁边长得零星的野草，然后坐在了墓碑旁边的空地上。

　　“叔叔你好。我叫苏小瓦，云尚之前跟你提过的。”苏小瓦对着他的照片努力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可是眼睛里却噙满了泪珠。

　　“叔叔。您和云尚说好要见我，可是那时候没有机会。今天虽然云尚没有来，但我还是想来看看您。”苏小瓦笑着说。

　　“叔叔，对不起，我伤害了云尚，可是我真的希望他能活的不那么辛苦，更希望他以后过得幸福。”苏小瓦的声音哽咽着停顿了一下，“您可能会怪我吧？可是我真的不曾后悔，只要云尚以后过得好。我愿意的，真的。”苏小瓦坚定的点了点头，就像是此刻云尚的爸爸坐在对面看着她一样。

　　“很可惜，我不能叫您一声爸爸，虽然我们都没有见过面，可是我知道，您一定会喜欢我的，我也会做一个好媳妇儿，好妻子。”苏小瓦的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但是她并没有伸出手去擦。

　　“请允许我偷偷的叫您一声爸爸。”苏小瓦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清，可她就像是从别人身上剽窃了幸福一样的满脸羞愧不安。

　　坐了良久，苏小瓦才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尘土，“叔叔，我要走了。”

　　苏小瓦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接到周志伟的辩护律师杨律师打来的电话。

　　因为张律师跟杨律师相熟的关系，所以这几天周志伟那边的情况杨律师认为有重要的多会打电话过来通知苏小瓦一声，因为他知道苏小瓦其实一直在关注这个案子。

　　可是苏小瓦怎么也没有想到，周志伟竟然真的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他明确地跟杨律师说，不需要他的辩护，因为他根本都不想被判无期或者更少的刑罚，他最想要的，只是去往另一个世界陪伴筱雪。

　　他杀了筱雪之后之所以没有自杀，是因为想见自己的父母最后一面，而且，他也希望自己被警方抓获，这样多少是对筱雪家人伤痛的一种安抚。

　　苏小瓦听见这样的消息多少有些震惊，她一直以为周志伟之前提到的愿意陪着筱雪去死的话只是一个谎言罢了，没想到他在父母探视完之后仍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苏小瓦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周志伟明明是深爱着筱雪的最后又杀害了她，过了很久以后，等苏小瓦尝试着理清自己和云尚之间的感情纠葛，才慢慢的醒悟过来。

　　其实，爱一个人是件很辛苦的事，终有一天爱到筋疲力尽又无法割舍无法放弃的时候，有的人最终选择了用近端的方式去解决，一死百了。

　　苏小瓦在还能放弃的时候放下了对云尚的爱，可能是出于自私的考虑。

　　毕竟，她的放弃根本没经过云尚的许可，可是她最不想面对的，是两个人仍然相爱却被现实世界的种种弄得伤痕累累的结局，无奈又心酸。

　　这一夜，苏小瓦想了太多。

　　苏小瓦订的是下午的火车票，她上午起床之后便开始收拾东西，她一直是个整洁干净的人，不想留下一堆烂摊子让舍友来收拾，拜托尧尧办理离校的一系列手续，苏小瓦已经心生不安了。

　　因为今天苏小瓦要离校，宿舍里的人前所未有的齐全，她们都是等着送苏小瓦离开的。

　　苏小瓦收拾东西的时候，总有人默默的在旁边搭把手，苏小瓦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中午吃饭时间到了，苏小瓦本来邀请舍友们到学校外的小餐馆最后聚餐，毕竟，今生今世，能不能再见都不一定了。

　　可剩下的三个人都拒绝了，撺掇着去食堂打饭吃，这可是苏小瓦在学校里的最后一顿饭了。

　　苏小瓦说不过三个人，只好跟着三个人出了宿舍门去食堂吃饭。

　　今天的气氛不太好，每个人都不爱说话，可能是跟苏小瓦今天离开有关系，虽然四个人凑在一块儿走的很亲密，却谁都没有说话。

　　在一起生活了四年时间，虽然平时都是聚少离多，但临近分手还是舍不得，苏小瓦觉得心里酸酸的，还没消肿的眼睛又觉得涩涩的，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低着头跟着三个人的节奏往前走。

　　“小瓦。”走在旁边的韩六月捅了捅苏小瓦的胳膊，示意她往马路对面看。

　　苏小瓦下意识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对面，竟然看到了云尚，云尚的头低垂着，所以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见他伸出右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路边的青草，远远地看过去，也能察觉云尚明显消瘦下去，脸上的胡茬也没来得及刮掉，黑乎乎的一片。

　　虽然有将近二十天没见过面，但苏小瓦还是第一眼认出了他。苏小瓦使劲把自己的目光从云尚的身上拉扯了回来，若无其事地说：“走吧。”说着拉紧瞪着云尚发呆的韩六月匆匆往前走。

　　“苏小瓦。”马路对面的云尚显然看见了苏小瓦，大声喊道。

　　苏小瓦的身形一顿，过了片刻，还是低头跟身旁的韩六月交代了两句，停了下来，可是她并没有过马路，只是掉转身子正对着云尚站定下来。

　　苏小瓦的嘴唇抿得紧紧地，两只手下意识的抓住衣角，这是苏小瓦紧张时的本能反应，但她此刻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紧张不安。

　　云尚在马路对面盯着苏小瓦看了一分钟，大踏步的横穿马路走了过来，甚至没有留意一下过往的车辆。

　　苏小瓦看见他没头没脑又不注意自己安全的样子，火气“腾”的冲了上来。

　　她刚要斥责云尚的不负责任，可她突然意识到，现在的云尚已经不是原来的云尚了，她再也没有资格对他指手画脚了。

　　于是，她咬紧了下唇，将冲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压回了肚子里。

　　“我不会原谅你。但我还是决定来送你。”这是云尚走到苏小瓦面前说的第一句话。

　　苏小瓦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常态，低着头笑了一下。云尚个子太高了，她不想费力抬起头来看着他。

　　“耶稣在被捕前和十二个门徒共进了晚餐，然后他被钉上十字架获得了重生，苏小瓦，咱们去吃午饭吧，最后一次，然后我也可能从背叛自己的人身上得到启示，获得新生呢。”云尚笑着说道。

　　苏小瓦没有答话，她并不是故意不说话，她只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她也没有反驳云尚的意思，而是顺着云尚的脚步往前走去。

　　云尚带着苏小瓦来到之前两个人都爱吃的那家泰国菜馆。

　　苏小瓦清楚的记得上次两个人来幸福的场景，心里不禁生出了物是人非的感慨。

　　云尚看苏小瓦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没说什么，拿过菜单点了几样，等到上桌的时候苏小瓦才发现云尚其实还是在乎自己的，因为他点的菜都是苏小瓦之前爱吃的。

　　“你来学校的时候是我接待你的，你走的时候我也该送行的，这是普通朋友也该懂得的礼仪。”云尚说着伸手拿了一双新的筷子为苏小瓦夹菜。

　　两个人最亲密的时候，会头碰头的在一个碗里抢东西吃。

　　现在的云尚，却像是对待一个尊重却疏离的客人一样用公筷为自己夹菜，苏小瓦的心很失落，但她自认为掩饰的很好，至少她还记得抬起头对着云尚灿烂地笑，轻声说着谢谢。

　　云尚倒是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不自在，随意聊着今后的打算。

　　在某一刻，苏小瓦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个为自己饯行的普通朋友，而不是那个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云尚。

　　苏小瓦食不知味的陪在云尚吃完了最后一顿午餐，两个人的气氛也渐渐回缓过来，甚至可以在抢着结账的时候互相开着玩笑，最终还是云尚抢着结完帐。

　　苏小瓦刚想礼貌的道别，就听见云尚笑着说：“我送你回去吧，反正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苏小瓦不知道云尚是怎么知道自己今天要离开的消息的。

　　毕竟，苏小瓦并没有跟不想关的人提起自己要提早离校的消息。

　　苏小瓦听见云尚这句话的时候神色黯淡下来，可转瞬就换了一副笑脸：“对啊。荣幸之至。”

　　边南午后的太阳热辣辣的晒在身上，让人说不出的难受，可是两个人谁都没说什么，沿着校园内的主干道往前走。

　　苏小瓦亦步亦趋地跟在云尚的身后，偶尔云尚掉过头来跟苏小瓦说话，苏小瓦会紧跑两步来到云尚的身侧，轻轻应答着，等两个人陷入沉默又慢慢的落在云尚的身后。

　　可就算是怎么慢悠悠的不赶时间，两个人还是把整个校园逛满了一圈。

　　云尚停下脚步的时候，其实苏小瓦在想心事，她只顾低着头往前走，差点踩到了云尚的鞋跟上。

　　“就到这里吧。等会儿你还得去坐火车呢，我就不送你了。”云尚抬起头看看手腕上戴着的手表，很自然的对苏小瓦说道。

　　可苏小瓦的眼睛却怎么也无法从云尚的手腕上移开，那么熟悉的手表，不就是两年前云尚生日的时候刘梦甜送给他的那块吗？

　　想了片刻，苏小瓦的表情释然了，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新生活的，她相信自己离开这里，也会展开崭新的人生。

　　云尚转身离开了。

　　苏小瓦眼睛红红的，在心里默数着“一、二、三”转过了身子，云尚个子高，腿也很长，这么短的时间已经离苏小瓦五十米远了。

　　苏小瓦因为眼光强烈微微眯起了眼睛，也能看见云尚的短发里渗出的汗水被阳光反射的亮闪闪的，云尚的露出的脖颈也微微泛出红色。

　　他还是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潇洒的离开了，没有回头，其实苏小瓦是害怕云尚回头的，因为她怕自己再看见云尚的脸会忍不住踮起脚尖伸出手去摸摸他长满青茬的下巴，她怕云尚看见自己眼里的挣扎和绝望。

　　云尚果真没有回头张望，苏小瓦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在自己的世界里越走越远。

　　苏小瓦回到宿舍的时候，三个人在帮着她收拾最后剩在外面的一点东西。

　　尧尧抬头看了苏小瓦一眼，没好气的说：“你真不愧是水做的，眼泪都快流干了，赶紧洗把脸去，看的我心窄。”

　　苏小瓦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了尧尧一眼，才发现她的眼睛也红红的。

　　等收拾停当也差不多到了赶火车的时间，四个人又匆匆忙忙打车去了火车站。

　　在候车厅里几个人还是谈笑风生的，等车站广播开始播报开始检票的消息，苏小瓦站在队伍中随着人流往前走，尧尧、莫离和韩六月陪着她往前走，嘴里都互相说着：“没事，短暂的离别是为了长久的相聚嘛。”

　　可是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知道，下次的相聚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等苏小瓦离检票口还隔着两三个人的时候，这三个人才真正慌了神，一会儿看看检票员，一会儿看看小瓦，最后还是韩六月最先忍不住了，紧紧地抓住苏小瓦的胳膊大声哭出来：“苏小瓦，你怎么这么狠心扔下我们自己走了？呜呜……”

　　尧尧、莫离看见韩六月失控的样子，下意识的去拽韩六月拉着苏小瓦的手，可怎么也掰不开，最终也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后面的人看见这几个言情女主角一样难舍难分的场景各种表情都有，但对于苏小瓦扰乱检票秩序的行为倒是普遍不满，不一会儿后面就引发了小小的骚乱。

　　苏小瓦强忍着眼里的泪水，轻声安慰着三个好友：“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真的。”说着狠心一点点掰开韩六月的手指。

　　苏小瓦被人流推着站在了检票口的里面，泪眼婆娑地对着哭的失控的三个女孩子招手，心里说，亲爱的姐妹们，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苏小瓦站在北京清华律师事务所的落地窗前，看见镜子中自己的倒影，利落干练的短发、削瘦的脸庞、因为长时间休息不好青黛色的黑眼圈，这样的自己，苏小瓦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几年前也曾经贪图热闹一夜一夜地不睡觉，可也总觉得比现在精神好多了，可能真是岁数大了，再加上工作忙，每天总觉得累，怎么休息都恢复不过来似的。

　　苏小瓦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的眼睛习惯性地望向南面的天空，北京城的天空阴霾太重，不像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天空澄澈而干净，只要是晴天，便可以看见一丝一缕被风撕扯的形态各异的云彩。

　　离开边南，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了。

　　三年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长到足以让苏小瓦忘记身体上遭受的疼痛，从小小的实习律师变成所里谁都知道的张主任的大秘，而且还成功地办理了几起刑事案件，心智上也成熟了很多，举手投足之间也多了淡定和沉稳。

　　可是三年的时间又很短，短到不足以抚慰苏小瓦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短到苏小瓦还没有能力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

　　即使再想逃避，尧尧的婚礼自己是必须要参加的，本来以为这段时间所里工作太忙，张律师放人会有些不痛快，没想到刚跟张律师提到这个茬儿，张律师顺势告诉她边南有个刑事案子可以让她代理，因为是小案子，委托人又是昔日的一个熟人，也不好拂了人家面子。

　　说着说着，张律师不经意间提起这个名字，苏小瓦听了开心地笑了，原来这个案子的委托人也是她的熟人，一个名叫慕容清泽的商人。

　　三年前答应过等自己工作有钱了会请他吃饭的，结果三年前从边南离开简直是落荒而逃，她连当面感谢的机会都没有，只是临行之前打了一个电话。

　　看来两个人真是有缘分的。

　　既然命运又将两个人牵扯到了一起，那这次回边南，一定要请他吃顿饭才行。

　　那明亮又透出狡黠的目光仿佛带着一丝温暖投射在苏小瓦的身上，苏小瓦的心里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次回去，可能又碰见那个人了吧。

　　那个给了自己绝对的爱和绝对的恨的人，那个在最后分离的时刻都没顾得上好好看一眼的人，那个自己深爱过又埋在了心底的人。

　　苏小瓦有些害怕，既害怕看见，又害怕看不见。

　　害怕看见，是害怕他的身边有刘梦甜或者是章梦甜、杨梦甜出现。害怕看不见，是自己的内心还隐约带着一点期许，就像是不经意间买了一注彩票，心里明白地知道自己不会中奖，也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不去关注它，可是临到了开奖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

　　对于他，自己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吧。

　　既期待又害怕的心理，折腾的苏小瓦连睡觉都没有睡踏实。漫长的深夜中，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是断断续续的梦。

　　梧桐树下听见叫声赶紧放下泡面调转过来的笑脸，伏在他背上他上坡时候微喘的气息和淡淡的汗味，知道成绩之后表情复杂的神色，看见自己和别的男生聊天记录后极力掩饰着的愤怒和失望，在伤害自己时候的犹豫和不舍。

　　往事像是慢镜头一样在苏小瓦的梦境里回放。

　　等等，这个梦境中不止有个叫云尚的男生，还有个小女孩羞涩腼腆的笑靥，低头顺目地叫自己“姐姐”。

　　筱雪。

　　苏小瓦“霍”地从睡梦中睁开眼睛，才发现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如果尧尧结婚的理由还不够的话，那筱雪的忌日已经过了三个，她墓碑前的青草，也该长的很长了吧？

　　想筱雪这么爱干净整洁的人，总归是没法忍受这份杂乱的，而她梦中的一声声“姐姐”也让苏小瓦没来由地内疚和不安。

　　就算自己没有能力在三年前及时找到她、救下她的性命，更没有能力救下她腹中的孩子，可是作为她的姐姐，总该抽时间回去看看她啊。

　　苏小瓦在床上坐起来，伸手拂去了眼角的泪珠。

　　苏小瓦的思绪又回到了离开前的那段时光。

　　那天凌晨从云尚的房间里出来之后，苏小瓦已经清楚地知道，从今之后，自己跟他再不可能有任何联系。

　　那段时间，筱雪在实习的单位干的很好，已经有把握留在实习单位，因为工作忙又很少回学校，而她和周志伟的感情一向都很好，已经搬出去租房子住了，所以苏小瓦对她很放心。

　　虽然自己不能得到幸福，可是看见受了这么多委屈和折磨的妹妹能够感情稳定、生活无忧，也让她觉得欣慰多了。

　　可是，生活并不像苏小瓦想象的那样波澜不惊地继续下去。

　　苏小瓦重新站在熟悉的边南飞机场的时候，心情只能用五味陈杂来形容。

　　之前跟张律师请假的时候，张律师心疼苏小瓦自从上班就没有好好休假过，所以特意建议苏小瓦故地重游，可以算作带薪年假了。

　　其实苏小瓦原本只想在边南停留三天的，尧尧结婚一天，看望筱雪和邀请慕容清泽吃饭一天，返程一天，可是张律师提出之前的一个老客户，正好就是慕容清泽前两天给她打电话说，想处理一些公司内部业务，需要律师参与，如果张律师没时间的话，可以让苏小瓦过来协助一下。

　　张律师听了他的话觉得也正常。

　　毕竟，张律师的主要精力是面对国内的一些大案子，而苏小瓦之前在慕容清泽公司办理工商注册的前期准备事宜中是全程参与的，她了解苏小瓦的认真谨慎，再加上这三年来苏小瓦的进步她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

　　苏小瓦作为自己的助手，张律师一直用的很顺手，可是毕竟她现在也是一名执业律师了，还是应该放开让她自己去单独处理一些案子。

　　所以，在苏小瓦从北京出发前，张律师特意抽时间跟苏小瓦交代了一番，让她有拿不准的地方及时打电话找她。

　　这是苏小瓦的第一个非诉案件，心情很忐忑，但听了张律师的鼓励心情也慢慢放松下来，心想着毕竟有张律师作为强大的后盾。

　　所以下了飞机的苏小瓦，是准备了行李物品的。做律师就是这个样子，哪里有案子就要飞往哪里，没有固定的办公地点和场所，可是苏小瓦喜欢这份挑战性特别强的工作，需要随时充实自己的知识储备，才不会被淘汰。

　　所以即使操劳，苏小瓦仍然信心百倍的去面对。

　　苏小瓦拖了行李箱脚步匆匆的往外走，明天就是尧尧的婚礼了，她得赶紧赶过去帮忙。

　　筱雪去世之后，苏小瓦更加珍惜姐妹间的情谊，见证最好的姐妹的幸福瞬间，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苏小瓦！”熟悉的女声以不可思议的大嗓门喊出来，吓了苏小瓦一大跳。苏小瓦不敢相信的循着声音望过去，果然是尧尧，旁边是莫离和韩六月。

　　天啊？苏小瓦看见几个人兴高采烈地从不远处奔过来，不相信的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睁眼一看，三个人已经到了身旁。

　　“嘭”一下有东西撞到了苏小瓦身上，她下意识的放开箱子的把手伸手去推，却意识到这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紧接着，一个，两个，四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过了良久，四个人才慢慢松开手。

　　三个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集体退后一步，好让自己离苏小瓦稍微远一点，然后仔细地打量着苏小瓦。

　　其实苏小瓦并没有变，只是原来的长发剪短了，成了利落的短发，身上穿的衣服因为职业的关系也正式得体一些而已。

　　倒是莫离胖了一些，脸上圆润而又有光泽，韩六月在旁边迫不及待的告诉她莫离怀孕的消息，几个人又是高兴的大笑一场。

　　苏小瓦没想到尧尧回来接机，之前她问了航班号苏小瓦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作为一个准新娘，今天要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的。

　　苏小瓦更没有想到，尧尧竟然还通知了莫离和韩六月一起来接机。

　　她联想到离开边南那天的情景，眼睛又忍不住湿润了，其他三个人也很显然是受苏小瓦情绪的影响，都有片刻的沉默。

　　最后还是莫离最先醒悟过来，狠狠地给了苏小瓦一巴掌：“我结婚的时候你都没来，我知道你是放不开所以我也原谅你了。幸好你今天来了，要不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呢。”说着眼泪跟着簌簌留下来。

　　韩六月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感叹着孕妇心情神秘不可测，又是哭又是笑的直教人受不了。

　　“你们今天不是应该很忙吗？怎么有空集体来接我的？”苏小瓦抽了四个人没说话的间隙终于将疑问说了出来。

　　“昨天准备的差不多了，这不是接你嘛，都提前弄好了，剩下的部分，都交给张心扬盯着呢。”

　　尧尧还是惯常的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态度，但苏小瓦还是从她的眉宇间看见了操劳几天的辛苦。苏小瓦忍不住伸出手，用力的捏了捏尧尧的手心。

　　这份感动，让苏小瓦受宠若惊又心怀愧疚。

　　这三年来，苏小瓦一直心安理得的做着鸵鸟，将自己埋首在工作中，甚至连亲密的室友都很少联系，因为她怕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听见他的消息，也怕跟她们联系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联想起他。

　　可是她的自私却换来了朋友的体谅和关照，她们无偿的原谅了她的自私和疏离，留她一个人安静地在失恋中恢复过来，然后在苏小瓦重新回到原地的时候张开火热又温暖的胸怀欢迎苏小瓦回家。

　　苏小瓦的羞愧来不及显现，内心的阴凉就已经被三个人的热情弄得如火如荼了。

　　在回程的路上，四个人不知不觉聊起之前的旧事，苏小瓦才知道韩六月的男朋友已经从家里搬出来和韩六月同住了。

　　自从她的男朋友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家人家人带着韩六月去汉民馆子里吃饭后，韩六月就清醒的知道他家人的反对程度是多么激烈，可是韩六月并没有放弃，在她毕业之后放弃了家人在故乡为她安排好的工作，当家人知道她找了一个汉族的男朋友时，甚至险些和她断了关系，但韩六月还是坚持了下来。

　　现在的韩六月和男朋友，是真正的孤立无缘，幸好两个人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在面对家人反对的时候还可以互相拥抱着取暖。

　　苏小瓦是佩服这样的爱情的。她自己不能做到的，韩六月这个娇小的边南小姑娘却做到了。

　　韩六月听了苏小瓦真心的祝福，笑笑说：“好在我们年轻，所以有足够的时间坚持。”

　　苏小瓦理解其中的苦涩无助，但仍希望韩六月和男友的坚持能换来大家都满意的结果。

　　“对了小瓦，我们结婚的事情通知云尚了。

　　他平时很忙，所以明天不知道能不能过来，我告诉你，是想你有个思想准备。”尧尧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苏小瓦。

　　尧尧的婚礼在边南近郊的一个度假山庄里举办。

　　所以四个人直接来到了度假山庄。苏小瓦旅途劳累，胡乱吃了几口东西就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醒来，却是说不出的怅然，她想念云尚，可是却无法想象和他重逢的场景。

　　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和心境去面对云尚，特别是三年之后再次相逢，不知道彼此眼中的自己，是否已经换了模样？

　　她思忖了很久，还是早早打了一个电话，“慕容，我是苏小瓦。我想冒昧的问一下，你今天有时间吗？”

　　苏小瓦知道自己的要求过于唐突。

　　毕竟，三年前让他冒充自己的男朋友骗的和云尚分手已经欠了很大的人情，三年后的今天，却让他继续冒充男朋友，万一被他的夫人发觉，不知道要生出怎样的事端来。

　　可那时候的苏小瓦依然顾不上这么多，她只是不想尴尬的面对云尚，特别是孤零零的自己，在面对三年后的云尚时她怕自己抑制不住内心的起伏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如果有个人在身旁，她至少可以有个依靠，哪怕是暂时的。

　　苏小瓦没想到这个客户是如此的通情达理，慕容清泽带着浓重的鼻音接听了自己的电话之后，略微沉吟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这个要求，问清了时间地点后说会在婚礼之前准时赶到和苏小瓦会合，只是在要挂断电话之前提出了一个要求。

　　这个本该是苏小瓦工作任务的要求，加上了人情的鼓动，让苏小瓦没理由不尽心尽力。

　　她答应在尧尧婚礼之后会尽快投入到工作中去，慕容清泽这才满意的挂断了电话。

　　苏小瓦在尧尧婚礼正式开始前的心情是焦灼不安的，尽管这个度假山庄的景色无比的优美，特别是婚礼安排在山庄内的湖边，青青的草地，幽幽的湖水，五颜六色的花朵，晴朗的天气，朵朵的白云，精致的婚礼布置，尽善尽美的接待服务，都让苏小瓦的焦灼不安显得如此的不合时宜。

　　但是苏小瓦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原以为经过几年的工作磨练了自己的心性，但她发现，只要面对的是云尚，她立刻恢复那种手足无措的慌乱感。

　　她怕云尚来，又怕云尚不来。就这么在会场里走来走去的，偶尔有人叫她帮忙拾掇什么东西，苏小瓦都会机械的走过去帮忙。

　　可是后来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只能称之为越帮越忙，别人不好意思说什么，最后还是尧尧在化妆的间隙给了苏小瓦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快给我老实坐那儿待会儿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我都觉得丢脸。”说着满脸鄙夷的又掉转回去和化妆师谈笑风生去了。苏小瓦羞愧的低下头，乖乖地坐回凳子上。

　　电话铃声响起来，苏小瓦才觉得自己从这种焦躁不安的情绪中解放出来，果然是慕容清泽到了。

　　苏小瓦急匆匆的向着门口的方向跑，生怕去晚了让他久等显示出对他的怠慢和不恭。

　　“小瓦。”从旁厅里走出来的韩六月不知道为什么叫了一声，苏小瓦听见叫声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匆匆的脚步却随着惯性往前冲出去，正好跟进大厅的一个人撞了一个满怀。

　　对面的人显然之前没有任何防备，所以相撞的力度显得特别大，苏小瓦的肩膀被撞得麻麻的疼痛起来。

　　苏小瓦揉着肩膀，满脸痛苦表情地转回脸，正好撞在一个人的怀抱里。

　　苏小瓦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却闻到了一股久违的熟悉的味道，她的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硬又无力。

　　苏小瓦不敢抬头，她怕一抬头就确定了她最害怕面对的现实，她的内心像是有五百只鼓不停顿的敲，所以脑海里是不停顿的“咚咚咚”的声音，她的身体像是被什么钉在了原地。

　　苏小瓦羞红了脸，深深地往下埋着头，根本顾及不了大厅里陆陆续续到达的客人投来的好奇的目光和絮絮的低语。

　　可能有一秒钟，也可能有一万年，苏小瓦不知道，直到下一刻有人伸出手用力把他扯离了那个怀抱。

　　“对不起，我的女朋友太莽撞了。”虽然三年没见，埋着头的苏小瓦还是听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是慕容清泽。

　　“……没关系的。”隔了很久，对面才传来不冷不热的声音，好像之前因为被苏小瓦撞到伤到了脑袋一样。

　　其实苏小瓦比谁都清楚，他长得那么高，即使穿上了十寸的高跟鞋，也不可能撞到他的头上。

　　话一说完，那人再不停顿，绕过旁边的苏小瓦和慕容清泽往里面大步走去。

　　这时，里面的大学同学那桌传来热情的喊声：“老同学，快过来，好久不见了。”苏小瓦深埋着头，余光还是瞥见了那人的衣角，那是青色的西服。

　　穿着西服的云尚，是她一直没见过的吧，虽然好奇，可是她终究没有勇气把脸抬起来。

　　“走吧。”慕容清泽伸手轻轻拍了拍苏小瓦的肩膀，苏小瓦失态已经太久，需要恢复常态了。

　　苏小瓦停顿了片刻，抬头看向慕容清泽的时候已经是笑靥如花的脸庞：“谢谢慕容先生，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是时候。这回，我欠你的人情，怕是再也还不了了。”

　　“哦？那好啊，既然还不了，那就以身相许吧。”慕容清泽见苏小瓦难得的开了一个玩笑，也随口笑着调侃道。

　　“好啊，只要你夫人不介意。”苏小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非常抱歉，本人尚未婚配，所以，你还是有机会的。”说着慕容清泽对着苏小瓦狡黠的炸了眨眼。

　　苏小瓦看看这个风度翩翩又成熟稳重的男人，心里不禁有些奇怪，他的事业顺利，长相又好，他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可是也快满30岁了吧？

　　虽然好奇，但苏小瓦还是配合的笑了笑，微微弯弯腰：“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慕容清泽按照桌牌名单的指引找到座位时，绅士地拉开椅子请苏小瓦先就坐。

　　幸好尧尧想得周全，没把自己和云尚安排在一桌，要不然，真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想到这里，苏小瓦向慕容清泽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却对上了慕容清泽看着若有所思的目光。

　　看来男人也是好奇的，苏小瓦笑了笑。

　　“吃点东西吧，小心脖子断了。”旁边的慕容清泽殷勤的为苏小瓦夹了一块白灼虾，微笑着说道。

　　其实，整个婚礼的过程热闹完美非凡，特别是新人讲述恋爱经历那一段，在场的每一位女嘉宾几乎都落了泪。

　　这样的一对璧人在一起，是上天对他们的恩赐，连苏小瓦都觉得幸运。

　　可是整个婚礼过程，苏小瓦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低落情绪中，说不出的沮丧。

　　难道你是希望和他旧情复燃？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苏小瓦的脑海里，她就赶紧使劲摇摇头把它驱散了。怎么会呢？

　　苏小瓦的眼睛瞟向斜对面桌子上坐着的云尚。

　　三年未见，云尚还是留着刺刺的短发，只是皮肤没有之前那么白皙，可能是跟他的职业有关系吧。

　　之前在博客里隐约知道他做了一名警察，后来跟尧尧核实才知道他现在是一名刑警，因为在抓捕犯人的过程中表现出色，甚至因此负伤修养了三个月，如今已经被破格提拔为副大队长。

　　苏小瓦看着这个现在有着小麦色肤色青色胡茬的男人，觉得有些许的陌生感觉，这么成熟稳重，在餐桌上侃侃而谈的男人，是她曾经的云尚吗？

　　慕容清泽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也看出她的眼神在邻桌那个高大的男人身上停留了太久甚至有些失神，于是好心提醒她吃菜。

　　苏小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心虚的往嘴里猛拣东西吃，直吃的面红耳赤。

　　苏小瓦不知道此刻的云尚心里作何感想，可是昔日的旧情人相见，总会触动心底最脆弱的那根神经吧？

　　不管云尚有没有，她为了面对云尚辛辛苦苦构建的堡垒，在撞进他怀里的那一瞬间已经土崩瓦解。

　　新郎新娘敬过酒之后，苏小瓦听见邻桌的云尚提出有事先走。

　　苏小瓦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了云尚提高声音说的最后一句话：“下周六我订婚，在某某饭店，有时间的朋友记得过来捧场。”

　　在周围相识的人一叠声的恭喜声中，云尚有礼貌的告辞离开了。

　　苏小瓦坐在高朋满座欢笑无比的婚礼礼堂里，突然就觉得天色暗了下去，一点一点的，最后凝结成了纯粹的黑。

　　这种纯黑给苏小瓦带来的强大压迫感让苏小瓦产生了一种快要窒息的错觉，所以她不得不张开嘴巴大口呼吸。

　　“小瓦，小瓦，你没有事儿吧？”身旁的慕容清泽显然是感受到了苏小瓦的异常表情，关心的问。

　　苏小瓦想抬头笑着对他说没事，可是她发现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半分毫，颈子还是转向云尚离开的方向。

　　直到慕容清泽温厚地端了一杯温水过来递到苏小瓦的嘴角，袅袅的热气在初夏的午后升腾至苏小瓦的嘴边，她终于感受到丝丝温暖，神智也终于回归于形体。

　　苏小瓦抬起平静的近乎冷漠的脸，对着慕容清泽轻声说了谢谢。

　　就算自己再怎么不肯承认，私心里也是希望能和云尚重归于好的吧？

　　要不然也不会在不见的三年时间里拒绝任何一个男人的示好，也不会情不自禁的想念起云尚，更不会一看到云尚就丧失了心神、慌乱了手脚。

　　就算自己再怎么不肯承认，私心里也是希望云尚能在原地等着自己回来的吧？

　　当年的自己，除了满腹空想什么都不能给予云尚，在三年后的今天，虽然说不上有所小成，但至少多了对自己的信心和生活的本钱。

　　当年的自己，虽然是以最不堪的方式离开了云尚的生活，可是私心里还是希望能得到云尚的原谅，让他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吧？

　　就算当初清楚的了解到刘梦甜的本意，可私心里还是希望云尚始终如一的把她当做妹妹看待的吧？

　　可是这一切幻想，这三年来一千多个日夜的幻想，最终破灭于云尚的一句“下周订婚了。”

　　可不是，从头至尾，云尚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只有自己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难以割舍吧？

　　即使刚离开的时候云尚在博客上表现了对自己的依恋和不舍，可是三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三年之中，云尚的生活中发生了什么，自己一点都不清楚，因为自私的不想打听。即使想过可能是今天他说的结果，可是想象中的和现实中发生的，毕竟还是不同的。

　　即使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再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啻于晴天霹雳。

　　坐在同桌的莫离显然也看出了苏小瓦的失态，匆匆走近苏小瓦的身旁轻声询问：“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出去和我聊聊？”

　　苏小瓦使劲点了点头。

　　莫离几乎是拉扯着苏小瓦才让她离开了原本的座位。

　　她把苏小瓦带至尧尧用的小小化妆间，关上门后紧紧抱住苏小瓦：“哭吧，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其实我们都不确定他今天回来，更不知道他会抛出这个重磅炸弹。”

　　苏小瓦之前还是顾及着旁边的亲朋刻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此刻听莫离这么一说，再也绷不住，抱着莫离“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苏小瓦哭的那么委屈，莫离看着这个为爱情受苦的女子，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眼角是闪闪的泪光。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轻抚着苏小瓦的后背，这时候就是应该让苏小瓦发泄一下内心的情绪，要不非得得内伤不可。

　　“砰砰砰”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莫离赶紧制止了苏小瓦的哭声过去开门。原来是尧尧和韩六月。

　　“你哭什么啊？还这么大声？今天可是尧尧的结婚大喜日子啊。”韩六月气急败坏的说，差点把手指头戳在了莫离和苏小瓦的头上。

　　“对不起……”苏小瓦嗫嚅道，她只顾着自己难过，却没考虑到时间和地点，真是对新人大大的不敬了。

　　“傻妞，是我考虑的不周全，不应该通知云尚来的。”尧尧一把把苏小瓦搂在怀里，“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只是想让你解开心结，不想你过的这么辛苦啊。可是，我高估你了，你还是和大学时一样没出息，看见云尚就脚软。”

　　尧尧的声音听起来温柔极了，苏小瓦都怀疑这话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讨厌……”苏小瓦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不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好姐妹，是应该不醉不归的。

　　苏小瓦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特别是对待客户的时候。

　　本来是她把慕容清泽请来装作男朋友参加尧尧的婚礼的，可是她在婚礼上状况百出也就罢了，竟然还在半路和好姐妹落跑，知道婚礼结束都没有出现。

　　苏小瓦第二天一早醉酒醒来回想起昨天的窘事，都忍不住拿脑袋撞墙。

　　苏小瓦战战兢兢的给慕容清泽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未接通之前她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哆嗦，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

　　幸好慕容清泽大人有大量，原谅了她的无礼行为，而且愿意给她一天时间让她去办自己的私事，等明天早晨就是是星期一那天再到公司报到。

　　慕容清泽最后贴心的询问苏小瓦是否还记的他们公司地址，苏小瓦气的差点摔掉电话，那个她去了不下二十次的地方，她怎么可能忘记？

　　肯定是最后的失态行为给慕容清泽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才让他产生了这样的疑惑。

　　管不了了，慕容清泽大不了是给张律师打电话“退货”，换别人来办理他们公司的案子，那她就有机会离开这个让她丑态百出的地方了。

　　明天是看看再说吧，但在此之前，苏小瓦决定趁今天有时间去看看筱雪。

　　当初答应会经常回来看望孤单的筱雪，可是这一等，就是三年。苏小瓦特意买了筱雪最爱的太阳花去看望她，原本以为杂草丛生的墓碑前竟然是说不出的整洁干净。

　　苏小瓦奇怪的看向周围的墓碑，有些荒草已经在墓碑的地基上扎根生长起来，可见筱雪的墓碑干净并不是先天因素造成的，而是有人定期为她清理。

　　苏小瓦想到可能是筱雪的弟弟，当初离开的时候那个坚定的少年曾起誓会考学来到边南陪伴姐姐，可是他明明是今年参加高考啊？

　　现在还不是高考的时间，他不可能放弃最后的学习机会来看筱雪啊？难道是有个筱雪的暗恋者？会是谁呢？

　　苏小瓦胡乱猜想了一番，突然间觉得意兴阑珊，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在没有一个亲人存在的边南，有个人愿意照看筱雪的坟墓，是多么好的一件事。筱雪是幸福的。

　　照片上的筱雪，因为阳光照射、风雨洗礼已经有了些许的褪色，苏小瓦细心地掏出手绢拭擦着筱雪的照片。

　　自从上次云尚在北京那次梦见筱雪幸福地和周志伟在一起后，筱雪再也不肯来苏小瓦的梦里看她。

　　筱雪是不想让苏小瓦担心，才会托梦来告诉自己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很好，她又不想影响自己的正常生活，才会远离了苏小瓦的梦境，以免记起她的时候会心声感伤吧？

　　筱雪一直是个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即使是最好的姐妹，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不愿和苏小瓦张口，可是她托付给苏小瓦做的最后一件事，苏小瓦却阴差阳错间没有兑现，苏小瓦在筱雪过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深深怨恨自己的。

　　她设想过如果自己劝服了周志伟接受筱雪的孩子后果可能完全不是这样的，不仅如此，还是一件她从来还跟任何人提起过的是，筱雪失踪后她曾经给她打过电话的，那时候筱雪的电话一直没有接通，她以为筱雪会回电话，所以也没有再打过。

　　可是就在她打电话的那个时候，正是周志伟和筱雪吵架的时间，如果她的电话打得是时候，可能就避免了筱雪的一场灾祸。

　　但这个世界上终究是没有卖后悔药的。

　　直到那一晚筱雪和周志伟结伴来梦里看她，苏小瓦才最终释怀，很多事情，经过了就是经过了，就算再怎么想回到过去去弥补，都是无能为力的。

　　苏小瓦轻轻的抚摸着照片上的筱雪，应该是高中时候的照片吧，可能那时候还没有和她的男朋友分手，因为她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虽然有些羞涩，却散发着动人心弦的迷人气息。

　　而更多时候的筱雪，是安静甚至有些孤僻的，她最喜欢的花是向阳花，她曾经说，那是她伸手就能触及的温暖，每次看了都会忍不住笑出来。

　　“ 筱雪，我不想和你们一样，明明相爱的两个人，被困苦的生活折磨的疲惫不堪，最终沦为仇人。

　　所以，我选择了放弃，在还深深相爱的时候，你一定也是赞同我这么做的吧。虽然心里还放不下，但毕竟还是做到了。”

　　苏小瓦靠在筱雪的墓碑旁喃喃低语，像是对着筱雪说的，又像是对自己看见云尚之后一系列反常行为的开脱和劝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