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公司注册需要的手续繁琐又复杂，总少不了律所公司两头跑，慢慢的，苏小瓦和慕容熟识了。

　　苏小瓦跟云尚提起过自己的工作，也可能提起过慕容这个人吧，她不记得。

　　可是她习惯于将生活中、工作中的所见所闻告诉云尚，就像云尚习惯于将生活中的困扰告诉她一样。

　　云尚的妈妈带着云尚去他爸爸的老部下家里拜访过了，云尚的爸爸过世后，这些平时经常走动的人不知不觉疏远了很多。

　　云尚的妈妈考虑到儿子即将毕业，所以想趁着这段时间云尚有时间再把老关系往起拾掇拾掇。

　　去过的三家，都是曾经受到云尚爸爸恩惠的，也曾经与云尚的爸爸兄弟相称。

　　见了云尚他们孤儿寡母的，自然是热情周到，可是提到云尚的工作问题，一个个语焉不详，不知所谓，他们都是插科打诨的高手，听了他们的话，总是觉得得到了什么承诺，再认真一想，好像又什么都没说似的。

　　云尚的妈妈和云尚都不是愚笨的人，放下礼物有礼貌的告辞后，也就再不提云尚工作的事。

　　云尚有信心一定能考上郊县的公务员，可是他不能容忍自己一直呆在那里，因为他没有能力照顾身体本来就不太好的妈妈，他也不会允许自己留在一个小小的县城里。

　　现在，云尚看见妈妈为自己低声下气四处求人遭受的委屈，心里是极其难过的，他大老远从家里跑过来跟苏小瓦说这些话时，苏小瓦看见他疲惫的神色中掩饰不住的失落。

　　“没关系的，我就不相信，凭云尚这么努力，就不能赤手空拳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苏小瓦激励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硬生生吞咽下去了。

　　没有工作经验，没有实践阅历，没有丰厚的资本，没有稳固的人脉，凭借自己的努力，谁能保证云尚的创业路是一番坦途呢？

　　如果云尚的爸爸还在，云尚有足够的时间自己去摸索，去学习，去失败，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一心想要速成，甚至揠苗助长也在所不惜。

　　因为他急于向故去的爸爸证明自己是有能力养家糊口、事业成功的，急于向妈妈证明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急于向周围一切等着看他们娘俩笑话的人证明自己。

　　所以他的神色中多了一种苏小瓦不熟悉的狠厉的东西，让苏小瓦看了隐隐有一丝不安。

　　“那……那有没有跟刘梦甜家说过这个工作的问题吗？”

　　“妈妈说，那是我们云家唯一的朋友，不到万不得已，这个关系是千万不能动用的，就像是即使关系再好，也不能跟好朋友借钱是一样的道理，平等的朋友之间，一旦跟利益扯上关系，就永远都低人一头，心生芥蒂了。”

　　云尚的眼睛盯着远方，虽然天色已经很晚，四周蒙蒙黑了，可是苏小瓦有一种错觉，云尚看的远方的某一点，是那么确定的目标。

　　“你懂吗小瓦？”云尚苦笑着摇摇头，怕苏小瓦听不懂似的又加了这么一句。

　　可能在云尚的心里，苏小瓦一直是个什么人间疾苦都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都没接触、什么世俗丑恶都没经历过的无知单纯善良的小女孩吧，这种看法跟苏小瓦拿多少个奖学金、考多么高的分数、工作多么认真负责一点关系都没有。

　　云尚多希望凭借自己的能力让苏小瓦躲在自己的羽翼下，让她一辈子都不需要懂得、不需要经受所有不美好的一切。

　　可是现在的云尚，却发现自己的羽翼太过单薄，甚至单薄的只能用脆弱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去维系。

　　他要不是心里憋着一股狠劲儿，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此倒下去。

　　云尚理解的世界，从来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他以为他在父母参加的饭桌上已经充分认识了官场深似海、人性的丑恶现实，可是到了父亲去世，他才又恶狠狠地被现实撞破了心神和胆量，才意识到趋炎附势与翻脸不认人其实只在于一瞬间，只在于他的父亲是否还在位。

　　苏小瓦心疼的将云尚搂在怀里，那么高的云尚，之前在苏小瓦的心里就是高高的灯塔，可是搂在怀里她才知道，云尚只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他的无助，甚至不敢在母亲面前表现出分毫，他能做的，只是用尽每一分每一秒好好学习，正确一次考上公务员参加工作，靠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

　　苏小瓦的鼻头一酸，眼泪就在眼里打转了，可是她抬起头使劲看着马路对面的路灯，让自己把眼泪忍回去。

　　她轻轻拍着云尚的后背，就像是一个抚慰伤心孩子的年轻母亲，可是前一阵子，还是苏小瓦躲在云尚的怀里撒娇。

　　苏小瓦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现实逼得她长大了。

　　苏小瓦不知道长大了是好事还是坏事，云尚依赖她，她觉得高兴，可是她不希望这种依赖是建立在云尚痛苦的基础上的，她更不希望这种建立在痛苦上的依赖持续太久。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她什么都不能做，苏小瓦觉得痛苦。

　　因为在自己心爱的人有困难的时候，她发现自己除了抱抱他之外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苏小瓦以为天底下最倒霉的事已经发生过了。

　　毕竟，云尚的工作问题，现在是她的头等大事，可是她没想到，老天总是有能力在一个人的苦难上面压上最后一根稻草。

　　云尚打来电话的时候，苏小瓦正和慕容探讨一些注册需要的手续办理事项。

　　这个案子大多是跑腿一类的小事，所以张律师为苏小瓦列了一张详单之后就忙别的去了，她对苏小瓦的小心认真很放心，所以并不怕苏小瓦把她的这单生意搅黄了。

　　云尚知道苏小瓦的工作紧张，很少上班时间打电话来，所以苏小瓦看见云尚电话的时候，心里便生出隐隐的不安。

　　“怎么了云尚？”苏小瓦放下手头的文件，跟慕容做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之后，走到偏远一些的角落，这个商贸公司的办公室现在已经初具规模，只等着工商执照之类的手续健全，就可以开业大吉了。

　　“小瓦，前两天我妈妈说这些天胸部老是疼，我就陪妈妈去医院做了一个检查，今天我来拿检查结果的时候才知道，我妈妈……我妈妈她……”电话那端的云尚突然哽咽起来。

　　“你妈妈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苏小瓦在电话这端气急败坏的问道，这么让人着急的时候，却听不到云尚后面的话了，苏小瓦简直是要气死了。那边的慕容显然是听见了苏小瓦说话的异常，停下手头忙活的事宜抬起头看了苏小瓦一眼。

　　“妈妈得了乳腺癌，中期。医生说这跟她长期精神抑郁有很大关系。”云尚的语气平静下来，甚至是无悲无喜的样子。

　　苏小瓦知道云尚在他爸爸去世之后那段时间的状态，所以她知道现在的云尚是心如死灰的，才会这么平静的说出这么残酷的事实。

　　谁能承受这么残酷的现实呢?最亲爱的爸爸才过世没两年，妈妈又患上乳腺癌，苏小瓦觉得上帝肯定是在跟她和云尚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为了不让他们好好在一起，上帝开的这么大的玩笑，让苏小瓦顿时产生了沉重的挫败感。

　　就像是身体慢慢沉向无底的深潭，慢慢的，狠狠的，苏小瓦努力想抓住潭边的边缘，可是她一丝力气都没有，只能颓然的下沉、再下沉，她突然想开了，放弃了挣扎，想要尽快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是她发现，上帝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恐惧留在苏小瓦脸孔上的细节，他就那么任由苏小瓦慢慢的，慢慢的滑落下去，直到淤泥没过了她的顶心。

　　苏小瓦突然想起云尚妈妈曾经说过的“在你和我之间，你猜云尚会选择哪一个？”

　　她听见自己的牙齿发出了“咯吱吱”的冷战声，她整个身心冰冻成一块有着人肉面相的冰坨，从内到外散发着寒气。

　　她不知道这是事实还是假象，如果让她选择，她宁愿这是云尚妈妈为了拆散她和云尚使得一个不算高超的伎俩，她宁愿放弃云尚，也不愿让云尚再次失去亲人。

　　中期的乳腺癌，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概念，可是，总归是有生命危险的吧。

　　她不愿意云尚再承担任何一点担惊受怕的折磨。

　　慕容注意到苏小瓦的异常，最终忍不住走过来看看。

　　他发现苏小瓦全身上下以不可思议的频率颤抖着，苏小瓦的样子，就像是一块易碎的玻璃，伸出手去触碰都会破碎一般。

　　她此刻不知道在想什么，电话没有挂断，那边的无线电波传递过来急救车的轰鸣声，慕容从没见过这样的苏小瓦。

　　他有一刹那的失神，这个做事老练沉稳的男人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可是此刻他竟不知道要做什么。

　　想了片刻，他去拿苏小瓦手里的手机，却是紧紧的，要他用尽了力气去掰开她的手指。

　　一根，两根，苏小瓦像是突然还魂的梦游少女一般，看着这个男人拿掉自己手里的手机，涣散的眼神也渐渐凝聚起来，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声：“谢谢你。”

　　慕容此刻恢复了常态，礼貌的回应：“没关系。”说着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能不能？能不能跟你请个假，我有急事，真的……”苏小瓦语无伦次的说着什么，她自己并不是很清楚。

　　可是她六神无主的样子还是打动了慕容，苏小瓦不是把自己感情带到工作中来的人，慕容也不是一个稚嫩得花钱请人家休息的好客户。

　　可是今天的慕容，却被苏小瓦的模样打动了。他说：“去吧，要不要我送你？”

　　苏小瓦一叠声的感谢着，对着电话那边喊：“等着我。”就跑走了。慕容看见苏小瓦离去的身影，苦笑着摇了摇头。

　　苏小瓦赶到云尚所在的医院时，云尚已经咨询过相关的医生，大体上有了解决方案，所以看起来镇定了很多。

　　云尚妈妈的中期乳腺癌，要做手术，可是手术也是有风险的。

　　问题是现在云尚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妈妈说，他怕妈妈听癌色变，他知道，妈妈心情抑郁很大程度上是为担心他的工作问题引发的，一想到这里，云尚就觉得羞愧难当，他真的不忍心再将这个消息告诉妈妈。

　　“我去吧，云尚。”苏小瓦听着云尚讲述妈妈病情的过程中，一言未发，现在终于是有了响应。

　　“你去？”云尚迟疑地看着苏小瓦，显然，他并不明白她的用意，也不确定苏小瓦的话能起到什么效果。

　　“我是她未来的儿媳妇儿嘛，我们都是女人，说话也更方便一点，况且，这么大的事，我陪在你们身边也会让你妈妈更喜欢我啊。”苏小瓦耐心地跟云尚解释着其中的缘由。

　　此刻的云尚，可能觉得苏小瓦的话有道理，又可能只是没法开口跟妈妈说她生病的事实，他怕一张口就流出满眼的泪，先把自己的妈妈吓坏了，他怕自己在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先崩溃了。

　　不管怎么样，云尚听从了苏小瓦的建议。

　　苏小瓦按照约定找到云尚妈妈安排的房子时，天色有些晚了。

　　苏小瓦沿着台阶摸索着往前走，终于推开了眼前的门，屋里面不仅有云尚的妈妈，还有七八个女生，或端庄，或漂亮，或雍容，或可爱。

　　云尚的妈妈抬眼看了苏小瓦一眼，说道：“云尚那么优秀，想要跟他在一起，必须通过测试。”

　　苏小瓦不相信自己会败在这些陌生女人手里，没有反对开始了一项又一项的考验。

　　等到最后宣布成绩的时刻，苏小瓦觉得自己的心“突突”的快要跳出来一样，终于听见云尚妈妈波澜不惊的声音：“你们之中，最爱云尚的，是苏小瓦。”

　　苏小瓦终于放下心来，想要绽放一个最灿烂的微笑给他妈妈，以报答她的知遇之恩。

　　可是云尚的妈妈下句话却是：“可是，我绝对不会让云尚娶你的，因为你们俩，太不相同了。”

　　苏小瓦着急的想要辩解什么，一使劲便从梦里惊醒了。

　　幸好是梦，苏小瓦想，说着起身去卫生间草草起了把脸，她看见镜子里疲惫的自己，有一刹那的失神。

　　苏小瓦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今天这样忧郁，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爱情吗？她不知道。

　　苏小瓦抬起手腕看看手表，离和云尚妈妈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她从宿舍出发赶过去了。

　　她记得云尚妈妈接到她电话的时候，语气里掩饰不住的不可思议。

　　她怎么也没想到苏小瓦会主动约她聊聊吧，她可能觉得苏小瓦是针对上次的事情对她施行的反抗行为，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同意赴约，并且约定了时间和地点。

　　苏小瓦在约定的时间前就到了那家咖啡厅，虽然她之前从来没有过闲情逸致，应该是没有足够多的钞票来和云尚喝过咖啡，可是这家店的名声在外，所以还是很好找到的。

　　苏小瓦没有想到的是，云尚的妈妈来的更早，她悠闲坐在凳子上品咖啡的样子让她看起来有一种万事都是掌控之中的错觉。

　　“小瓦，其实我并不讨厌你。”云尚的妈妈放下手里的咖啡，认真的看着苏小瓦，“甚至，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苏小瓦没想到两个人的开头语是这句话，她错愕的看着这位慈爱的阿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云尚跟你说过他爸爸吧？他跟你一样，也是从北方一个小城镇来到边南，后来我们结合在一起。云尚一直以为我们是恩爱无比的。”云尚的妈妈显然是没想听苏小瓦的答话，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你们不是一直很幸福吗？”苏小瓦小心翼翼的问道。

　　“之前的，都是假象。一年见不了十几天，见面了还会吵架，能有什么幸福可言呢？后来，他爸爸回边南来之后的几年里，我们俩才慢慢觉得生活也是可以有滋有味的。这样的日子才过了没几年，他就走了，扔下我们娘俩。”云尚的妈妈苦笑着，落寞的神情怎么也掩饰不住。

　　“这就是为什么我反对你们在一起，你明白吗，小瓦？”云尚的妈妈紧紧地盯着苏小瓦，苏小瓦在她眼睛里竟然看见了类似母亲的怜惜之情。这怎么会呢？苏小瓦使劲摇摇头，想把这个虚妄的念头从脑海里抹去。

　　“你和云尚的爸爸都可以，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呢？”苏小瓦真的弄不明白。

　　“正是因为我和云尚的爸爸在一起，我才知道，不同生活环境下成长的人是不同的，无论是生活方式、交流方式还有思想观念，都是不同的。我和他爸爸，磨合了十多年，才体会到真正的幸福。我就一个儿子，我不希望他过这样的生活。”云尚的妈妈，提起云尚的名字时语气都变得轻柔起来。

　　“可是，云尚我们俩交往了三年多了，我们是相互了解的啊。”苏小瓦尝试着辩解，甚至忘了来这里的初衷。

　　“小瓦，你很优秀，真的。”云尚的妈妈眼神柔柔的，安抚着苏小瓦急躁的心情，“你从小就知道自己努力去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论是成绩还是工作。你也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律师的。”她甚至还肯定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可是，你好强的性格和云尚在一起并不是合适的。云尚是从小娇生惯养出来的，和他爸爸一样，大男子主义严重，这你应该也是知道的。你们俩都好强免不得不和睦。我不想看见你们这样。”

　　云尚的妈妈就像是在安慰自己受伤的女儿，完全没有拆散爱情的恶婆婆模样。

　　苏小瓦突然间泄气了。

　　如果云尚的妈妈咄咄逼人，她肯定会在保持礼貌的情况下毫不客气的反驳，可是她的态度是如此真诚，她甚至找不到她话中的瑕疵。

　　苏小瓦眼圈不知不觉间红了，眼泪汪汪的看着云尚的妈妈。

　　“小瓦，你也知道我们家现在的情况。我想云尚也跟你说了，他的工作是我最担心的问题了，以他现在的条件，只能报考边南郊县的公务员，可是，他离我那么远，一个星期回趟家，你让我怎么过啊？”

　　云尚的妈妈说着，眼泪就一个劲儿地往下掉，她是一个儒雅的人，连眼泪掉下来都是没有声息的，但连苏小瓦看了都觉得揪心。

　　“我可以照顾你啊。”这句话到了苏小瓦的嘴边，可她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陪着她默默流泪。

　　两个人的对话终究没有定论，可能谁也没有说服谁，也可能，双方都被对方的话语打动了。

　　只是在后来苏小瓦告诉云尚妈妈她的病情并劝她配合治疗的时候，云尚的妈妈投来了然于心的一瞥。

　　原来，一直瞒着别人的，不是云尚，不是苏小瓦，而是云尚的妈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她也比任何人都心疼自己的儿子。

　　苏小瓦被云尚妈妈的母爱感动了。

　　对于她和儿子都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她勇敢地提出反对意见，甚至不惜让儿子在恋爱中遭受离别的伤痛，只是为了他的长远幸福着想。

　　苏小瓦的心防，慢慢的对着云尚的妈妈敞开了，其实，她远比苏小瓦想象的善良。

　　云尚妈妈的病确诊后，云尚着手操办他妈妈住院的事宜，苏小瓦特意跟张律师请了几天假。

　　慕容公司开业的前期准备工作完成的差不多了，细枝末节的地方，一个普通的公司员工都能解决。

　　苏小瓦跟着云尚进进出出跑住院手续、陪着云尚的妈妈检查身体状况、确定手术方案等，直跑得两个人腿都细了。

　　云尚的妈妈再看见苏小瓦的时候，脸上也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在云尚面前，两个人没有露出半点曾经秘密商谈的端倪，只是云尚妈妈看出来，此刻的苏小瓦，和之前不一样了。

　　云尚看见妈妈和女朋友相处融洽，倒是很开心。

　　妈妈的手术需要花钱，家里的积蓄虽然不多，可是住院治疗还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云尚一直在宽慰妈妈，告诉她别担心，等儿子毕业赚钱了，家里的条件又能好起来了，只要她身体健健康康的，就是最大的幸福。

　　云尚的妈妈很享受儿子照顾她的感觉，表现的也是前所未有的配合。

　　母子俩相处融洽的样子，像是一幅最最动人的画像，让苏小瓦看了忍不住的心酸和难过。

　　她多希望这其乐融融的场面之中，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可是她怕，怕自己没有那个福气。

　　苏小瓦在医院看见刘梦甜的时候，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她甚至觉得，她本该出现的比这早的。

　　刘梦甜是跟她妈妈一起来的，一进来她妈妈和云尚的妈妈就热络的聊起天来，云尚在一边殷勤的端茶倒水，苏小瓦突然间是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悄悄地退到门口关上门离开。

　　苏小瓦穿的是平底鞋，走路一点动静都没有，可是她没想到她的离开还是惊动了一个人，那就是刘梦甜。

　　苏小瓦没意识到自己身后跟着一个人，因为刘梦甜直到苏小瓦走到医院大门口才叫住她。

　　“可以跟你聊聊吗？”没有别人在场的时候，刘梦甜对着苏小瓦的语气一直是这样礼貌又疏离，苏小瓦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以。”苏小瓦爽快的答应道。

　　刘梦甜带苏小瓦来到医院旁边最有格调的一家甜品店里谈话。

　　苏小瓦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她知道刘梦甜只是习惯了舒适的生活环境，即使是谈一小会儿天，也愿意找个安逸又舒服的地方。

　　“你知道云家现在什么情况了。”刘梦甜微笑着看着苏小瓦。那么甜美，甜美的近乎残忍。

　　“对，我知道。”苏小瓦安静的说话，语气中什么情绪都听不出来。苏小瓦就等着，她想听刘梦甜怎么说。

　　“你想过异地恋吗？”刘梦甜仍然笑眯眯的看着苏小瓦。

　　“想过，我不怕。”苏小瓦回答。

　　“那你想过母子一周甚至几周见一次吗？凭着阿姨现在的身体状况？”刘梦甜的语气仍然是波澜不惊的。

　　“你什么意思？”苏小瓦没想到云尚妈妈眼中的干女儿、云尚眼里的好妹妹拿着云尚妈妈生病的事情作为筹码。

　　“你放心吧。”刘梦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我怎么会害他们呢？再说，现在他们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没有任何我别有用心的筹码。如果不是我从小到大喜欢云尚哥，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阴险？或是狠毒?”刘梦甜说着耸了耸肩膀，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苏小瓦还是看见了她眼底的伤心。

　　“你想怎么样？”苏小瓦问完这句话就意识到这句话是天底下最没用的废话，她想怎么样，她明明知道她想要怎么样。

　　“苏小瓦，说实话，虽然我从小喜欢云尚哥，可是我还是承认，跟你相比，我的爱不够。”刘梦甜很坦然的对着苏小瓦笑笑，继续道：“我的爱和付出都是有条件的，前提是云尚哥和我在一起。他跟我在一起，我才能让爸爸想办法把他弄回边南来。其实你也知道的，现在不比原来，调动一个人没有那么简单。虽然云叔叔去世后，爸爸妈妈都不赞同我嫁给云尚，可是，谁让我那么喜欢他呢？”刘梦甜的嘴角微微扬着，眼睛盯着不知名的某处，她应该是在回想什么美好的事情吧，才会这么发自内心的微笑。

　　“苏小瓦，你放弃好不好？我保证会让云尚哥幸福的。你们俩在一起那么久，很多事我都是知道的，你也明明知道，你们俩的性格脾气是不同的，你们爱的那么辛苦，让给我好吗？求求你了。”平日里骄傲如斯的小公主，今天竟然愿意放低姿态恳求苏小瓦放手，这是苏小瓦万万没有想到的，她被刘梦甜的行为吓傻了似的，呆呆的看着她，没有半点反应。刘梦甜看见苏小瓦这个样子，以为苏小瓦是动摇了，就上来拉苏小瓦的手。可是她的手刚碰触到苏小瓦，苏小瓦就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一样倒吸了一口凉气，用力把手臂抽了回来。刘梦甜看见苏小瓦的反应，以为苏小瓦是反对的，抽回自己的手，眼神呆滞的看着面前桌子上的苏打水。

　　“我同意退出。”苏小瓦听见自己的的嘴里吐出这样的话，陌生的就像是别人的声音。

　　“什么？真的？”刘梦甜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和渴望。

　　“我愿意，只要云尚过的幸福。”苏小瓦一字一顿的说道。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刘梦甜已经从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狂喜中恢复成了一个高傲美丽的公主模样了，这么大的变化，是苏小瓦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希望你能让云尚死心，我不想留在我身边的是他的躯壳。”冷冷的声音传过来，到达苏小瓦的耳模时还带着“嗖嗖”的凉气。

　　让云尚死心，让云尚死心，苏小瓦心里默念道。

　　刘梦甜并没有看到苏小瓦的诚意，因为她还是会经常出现在医院，在云尚忙不过来的时候搭把手，虽然并不出现在病房中，但是医院的各个角落好像都能看见她的身影。

　　刘梦甜本没有指望苏小瓦能心甘情愿地放弃，上次刘梦甜的失态也是因为压抑了太久无法发泄的缘故。

　　事后她都为自己仪态尽失的模样感到羞耻，幸好后来在医院和苏小瓦偶遇的时候苏小瓦也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但偶然眼神对视，还是掩饰不住的尴尬。

　　云尚妈妈的手术进展的很顺利，医生说只要定期进行化疗就没有太大问题了。

　　幸好云尚妈妈的精神状态不错，也很配合着术后的饮食、保健等康复运动，所以后续费用还要花费不少。

　　但因为日后医疗保险可以报销一部分，所以云尚还能应付的过来。

　　只是这阵子云尚明显消瘦下去了，苏小瓦和云尚都选定了论文方向及指导教师，云尚还要忙着准备公务员考试，还要抽空照顾妈妈，他本来就偏瘦的身形更显得形销骨立了。

　　云尚的妈妈经过这次手术之后，像是参透了生死间的奥义，变得更加依赖云尚，所以很多事都需要云尚亲力亲为。苏小瓦看着云尚忙碌的样子很心疼，可她也能替云尚做一些需要体力的活儿，可是精神压力却是半点都分担不了的。

　　苏小瓦装作不经意间问起云尚的打算，他老气横秋的语气让苏小瓦禁不住一阵心凉：“哪有什么打算啊？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我的目标是顺利毕业吧。至于公务员考试，我既希望考上又希望考不上。考上之后，我倒是可以挣钱养家了。可是妈妈怎么办呢？她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的下呢？”

　　云尚痛苦地扯着短短的直发，扯得头皮都变了形状。

　　苏小瓦看见云尚这么难受心也跟着疼痛起来，想要掰开云尚撕扯着自己头发的手，却发现云尚用了太大的力气，任苏小瓦怎么努力，就是掰不开。

　　苏小瓦颓然地放弃了尝试，坐在云尚身侧静静打量着身边的爱人。他还那么年轻，一年前的云尚还是青春激昂、笑容满面，可是今天，他的心却先老了。

　　“小瓦，你知道吗？爸爸走的时候我没在身边陪着，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我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所以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一直陪在妈妈身边，不让她感觉孤单。我前所未有的痛恨自己学习的不认真。说实话，跟你相比，我惭愧极了，才会躲着你。因为看见你我就能看见自己的罪恶。也正是因为这份罪恶，现在让我只能往远了走，找一份还不错的工作，要不然，我本可以留在边南市区，留在妈妈身边，做一个最好的律师的。”云尚的语气是哽咽的，没有生气的。

　　边南的春天，一直很温暖，可是，苏小瓦却觉得吹来的阵阵清风，冷得她浑身打战。

　　是啊，是该放弃了。苏小瓦对自己说。

　　即使自己留在云尚身边，也不能给他带来快乐。

　　更不能替他分担任何忧愁和烦恼，她能做的，只能是照顾好自己不给云尚添乱。

　　可是，此刻的云尚，需要的并不是这些，而他需要的那些，是她苏小瓦都给不起的。

　　苏小瓦忘了那天是怎么回的学校。

　　这几天忙着弄论文的开题报告，所以张律师很贴心的放了苏小瓦的假，想必她也知道一个好律师的学习不是一天两天的，可是毕业却是苏小瓦目前要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

　　苏小瓦百无聊赖的翻看着电脑网页，她这款笔记本是爸爸专门为她毕业添置的，不仅写毕业论文会更加方便一些，现在的信息社会，工作中也是需要的。

　　苏小瓦上网其实并不知道要做什么，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大脑停顿下来。

　　她讨厌胡思乱想，可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所以她只能找东西填充进去，不管有用的还是没用的。

　　苏小瓦的电话响起来，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慕容。

　　慕容的公司顺利开业已经有差不多20天的时间了，他一直想邀请苏小瓦出去吃顿饭作为感谢，可苏小瓦都婉言谢绝了。

　　她是一个公事和私事分得挺分明的人，既然公事了了，虽然两个人因了老乡的关系很谈得来，但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可是今天苏小瓦却把电话接了起来。

　　“慕容，你好。”苏小瓦礼貌的接起电话。

　　“小瓦你的电话真是难打，忙什么呢？”其实苏小瓦故意忽略了慕容好几次的电话，她都没有回过去，没想到慕容打电话过来还是一副热络的口吻，没有表现出半点的不满。

　　“我要毕业了，这阵子忙着弄毕业论文呢。”苏小瓦有问有答，谦和有礼。

　　“不知道你明天有没有时间，我们公司开业后生意一直不错，所以我想请你吃顿饭。”电话那边的慕容，仍然是彬彬有礼的语气。

　　“啊……可以，明天中午可以吗？”苏小瓦突然想起某件事，痛快的答应了。

　　“当然可以。”慕容爽快的答应下来，“那明天中午11点我去你们学校接你。”

　　“好的。谢谢。”苏小瓦说完挂掉了电话。

　　“怎么了小瓦？什么美事这么开心？”尧尧这两天为了论文的事忙的不可开交，谁让她临时抱佛脚平时不着急呢，所以难得此刻在宿舍里。

　　“啊……没事儿。真的。”好像怕尧尧怀疑似的，苏小瓦又强调了一句。

　　尧尧奇怪的看了苏小瓦一眼，苏小瓦接到电话后嘴角的笑容淡去去，又化作“呵呵”的笑声。

　　可是看着她扯起的嘴角、皱着的眉眼、眼底的泪光，连傻子都看出她不是真正的快乐，就像是即将奔赴一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望宴会一般。

　　尧尧了解苏小瓦，只是没想到，她这次猜测的，又是对的。

　　苏小瓦第一次去那么高档的西餐厅吃饭，虽然之前跟张律师出差伙食也不错，但是环境、菜品的精致程度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慕容是个懂得照顾女生的人，苏小瓦一顿饭吃下来有被当做公主的感觉，虽然她一直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灰姑娘。

　　苏小瓦很开心今天能和慕容一起吃饭，两个人虽然年龄有差距、思想有不同，可仍然是不错的聊友，特别是对一件事情达成了共识，苏小瓦觉得真是不枉此行。

　　慕容送苏小瓦到宿舍楼下的时候，路上并没有多少人。

　　苏小瓦和慕容礼貌的道别后，慕容开车离开了学校，苏小瓦站在原地目送慕容的车不见了踪迹，才掉转头往宿舍楼的大门走。

　　“苏小瓦，你给我站住。”苏小瓦没注意四周，这时有个人从旁边的树荫里大跨步出来紧紧拉住苏小瓦的胳膊。苏小瓦没有挣扎，一听声音就是云尚。

　　苏小瓦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即换成一副灿烂的笑脸面对着云尚：“你怎么来啦？”说着就要伸手挽他的胳膊。

　　“今天我们导师开会讲开题报告的事情，我之前早就告诉过你了啊。”云尚皱着眉头看着苏小瓦，任由苏小瓦把他的胳膊箍得生疼。

　　“哎呦，对不起云尚，我忘记了呢。”苏小瓦娇笑着看着云尚，一脸的无辜。

　　“刚才送你回来的是谁啊？长得不错嘛，开的车怎么也得三百来万吧。”云尚的语气中是浓浓的酸意，苏小瓦闻到了。

　　“傻瓜，我跟你提过的啊，之前我帮他们公司办理工商注册的事，现在他们公司开张了，请我吃顿饭表示感谢而已。”苏小瓦说完费力的跳起来，摸了一下云尚的头顶。苏小瓦的手收回来的时候，还能闻到淡淡的云尚用的洗发水的味道，熟悉又亲密。

　　云尚显然忘记了苏小瓦是否提起过这个人，皱着眉头想了半晌，终是放弃了浪费脑细胞的行为。

　　他轻轻捏捏苏小瓦的脸蛋，宠溺地说：“以后少跟这种人来往，你傻乎乎的，别被人骗了。”

　　他那么相信苏小瓦，都没注意到苏小瓦今天明显是经过悉心打扮的，特别是穿了一双平时基本没动用过的高跟鞋，她刚才跳起来的时候那么别扭的姿势，他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你仅仅是担心我被人骗吗？”苏小瓦狡黠地看着云尚，只把他看得脸都红彤彤的才罢休。

　　“看什么看啊你？”云尚羞红了脸的模样真是好看，让苏小瓦有了一种想要上去亲亲云尚的冲动。

　　苏小瓦终究是没有忍住，上去紧紧拥抱了云尚，任凭云尚死命拉扯也没把苏小瓦弄开。

　　云尚羞红了脸，在苏小瓦耳边小声说：“八爪鱼，快放手吧，这可是你们宿舍楼下啊，人那么多，咱们这是现场直播吗？”说着吻了吻苏小瓦的发顶。

　　头发上沾染了淡淡的烟味，云尚忍不住轻轻皱起了眉头。

　　他见苏小瓦没有反应，就有点着急，两个胳膊猛地一用力，就把苏小瓦圈着的手臂拨开了。

　　“要注意影响的嘛。”云尚笑着看向苏小瓦，却看见她的头埋得低低的，脚下一个个可疑的小水花。

　　他伸出手去一摸，才知道苏小瓦哭的脸上湿乎乎的一片。

　　云尚不喜欢苏小瓦哭，她一哭他的心就乱了，乱的心烦气躁。

　　可是此刻的他觉得这次苏小瓦哭的莫名其妙，她自己跑出去跟别人吃饭没跟他说还关了手机，害的他等了两个多小时，连午饭都是匆匆忙忙吃的。可是苏小瓦不但不领情不道歉还先发制人的哭起来了，云尚真是不知道今天苏小瓦到底在想什么。

　　“你要不告诉我你为什么哭我就生气了。”云尚假装生气了的样子，其实苏小瓦每次都能看出他的色厉内荏。

　　“因为你没有告诉我，你不想我出去和别人吃饭是因为你吃醋了。”苏小瓦抹着脸上的眼泪，睁大红肿的双眼看着云尚。

　　“就这也值得哭？不觉得害臊吗？”云尚显然理解不了苏小瓦匪夷所思的想法，他无奈的笑笑，做了一个伸手问青天的动作，把苏小瓦都逗乐了。

　　虽然苏小瓦舍不得云尚离开，可是他要回家照顾妈妈，所以两个人终究还是恋恋不舍的分开了。

　　没有云尚的日子苏小瓦过的并不寂寞，这几天她特别忙，每天泡在网上聊天，手机短信不断，莫离和尧尧看着苏小瓦聊天时脸上露出的甜蜜笑容，都笑话她和云尚是“距离产生美”“小别胜新婚”。苏小瓦懒得辩解，任由她们俩发挥无尽的想象力创造出好几个版本，可是苏小瓦不置可否的神秘模样，终究让两个人觉得她们俩的杜撰很无聊，也就随苏小瓦去了。

　　苏小瓦很珍惜毕业前这段自由的时光，她知道毕业后的工作会很忙碌，她再也没有现在这么充沛的时间用来恋爱了，所以她不觉得泡在网上聊天是浪费时间的事情。

　　她还是会在云尚学习之余以及他照顾妈妈的闲暇时间里和云尚聊天。

　　在苏小瓦的开导下，再加上妈妈的病情稳定下来，只需要定期去医院化疗检查，云尚又慢慢开朗起来，也和原来一样和苏小瓦漫无目的地聊一些闲话了。

　　只是云尚和苏小瓦一直没有提起过毕业之后的事情。

　　好像那是很久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一样。

　　可能在云尚的心里，一个工作都未定的男人是不配给苏小瓦一个承诺和一个家的，可能在苏小瓦的心里，早就做出了某些决定，才会像现在这样悠闲舒适的和心爱的云尚谈谈恋爱聊聊天。

　　未知的未来，是云尚和苏小瓦都触摸不到也是难以想象的，两个人都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可能是永远在一起，也可能，永远的分离。

　　云尚将论文开题报告的电子版发给指导老师李老师之后，这位认真负责的老教授在其中看出了一些不足。

　　他怀疑云尚在前几天开的集体会议上没好好听懂他的意思，所以决定对云尚耳提面命一番，老师打电话要求云尚来学校，云尚自然不能拒绝。

　　再说，他又好几天没看见苏小瓦了，每天只能通过网络聊聊天，很多话都不好意思说。

　　自从苏小瓦有了电脑之后，她整天将QQ挂在网上。

　　之前云尚怀疑苏小瓦有了电脑会迷恋上网络游戏，苏小瓦那时候信誓旦旦的说绝对不会。

　　现在好了，她比谁上网的时间还要长，想到这里，云尚为苏小瓦幼稚可笑的小女孩儿心头逗笑了。

　　云尚被李老师骂得狗血淋头之后，心里虽然有些不痛快，可他也知道李老师是为他着想，又想到要见苏小瓦了，心情也慢慢放松下来。

　　云尚拿出手机看看时间，上午10点38分，云尚不确定苏小瓦是否在宿舍，可是他又不想打电话给她。

　　一则想要给她意外的惊喜，二则手机昨晚忘记充电了，现在一个劲儿地显示电量低，他想把最后的电量省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他决定走近路绕过步行街去苏小瓦的宿舍楼下等她。

　　凑巧的是，他刚进步行街走了没多远就看见苏小瓦的朋友奖尧和她男朋友正好迎面走过来。

　　奖尧看见云尚热情的打招呼：“云尚，正好你来了，就去前面那家美美理发店陪苏小瓦弄头发吧，本来我在那儿陪她来着，这不张心扬来找我有点事，我得先走了。”说完和云尚摆摆手走掉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云尚心里想着，可是又疑惑开了。

　　苏小瓦以前每天不论做多小的事都习惯于跟云尚说的，今天去弄头发竟然瞒得牢牢的，难道是要换个发型给自己一个惊喜？

　　这么想着，长腿的云尚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美美理发店的门口。

　　他往里面张望，这家的生意还真不错，座位上几乎坐满了人，差不多每个女生头上都有无数个夹子和大块的塑料薄膜，再加上理发店统一为顾客佩戴上的防碎发的大斗篷，一时间他还真没看出来哪个是苏小瓦。

　　他抬腿走进店里，又热情的店员招呼道：“帅哥，要剪头发吗？”云尚摆摆手示意他是在找人，就往里面走去。

　　苏小瓦坐在理发店靠近里面的一个拐角处，云尚从门口没看见她也是正常的，现在映入云尚眼帘的苏小瓦，形象和电影《功夫》里面的包租婆几乎是一样的，头顶上顶着二三十个烫头卷，就差嘴角没叼着一颗烟了。

　　不过正是因为苏小瓦的头发被弄了起来，她低下头去露出的那段光洁白皙的脖颈才显得更加诱人。

　　云尚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正想走过去拍拍苏小瓦的肩膀吓她一跳，就被苏小瓦脸上的笑容吓住了。

　　他太熟悉那种笑容了，那是一种不自觉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只有在和心爱的人说话聊天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神秘和美好，能让每一个经过的人都不自觉的被吸引、被感染。

　　这么美的笑容，云尚也是有过的，他虽然自己并不知道，可是从妈妈和梦甜妹妹的戏谑语句中还是知道的。

　　他喜欢苏小瓦因为自己露出的甜蜜笑容，可是此刻的苏小瓦，明明不是在跟自己对话啊？

　　她放在手机键盘上的手指，显得那么纤细灵巧，按键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又是狡黠而多变的，带着说不出的魅惑。

　　云尚在那一瞬间突然醒悟过来，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来看，收件箱：0。

　　云尚不甘心，赶紧登上手机QQ，苏小瓦的头像是灰色的，没有半点闪动的迹象。

　　云尚傻愣愣地呆在原地，其实他距离苏小瓦只不过短短的五步距离，可是苏小瓦仍然埋首在手机里，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云尚完全不知道自己是站在了过道中间，直到有人礼貌地请他让开一点他才恢复了意识。

　　云尚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笑着喊：“苏小瓦。”

　　苏小瓦的表情跟着手指明显僵了一下，很快笑盈盈的转过头来，“云尚，你怎么来啦？”

　　苏小瓦侧转过的头让头发牵动了连在烫发机器的线上，可能是扯痛了苏小瓦，因为云尚看见苏小瓦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云尚的心里，竟然没有觉得心疼。

　　“这不是要给你一个惊喜嘛，正好在外面碰见奖尧了，她告诉我你在这里呢。怎么想起来做头发了？”云尚站在苏小瓦的身侧，笑着问道，眼睛却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苏小瓦手里的手机。

　　苏小瓦的头发被拉扯着，所以不能抬头太高，所以她看不见云尚此刻的表情和眼神的所在，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把手机下意识地攥在了手里。

　　云尚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却是什么都没说。

　　“这不是要毕业了吗？我的头发一直是直发，清汤挂面似的，看着就像个学生。所以我决定烫个头发，让自己看着成熟一点，没告诉你，也是想让你看见吓一跳。”

　　苏小瓦掩口笑着说道，可是左手攥着的手机，还是放在理发店围在她的大大斗篷里。

　　“我无数次跟你说过，最最喜欢你直发的样子啊。”云尚想说的这句话终究被吞咽回肚子里。

　　最终被苏小瓦听到耳朵里的，变成了“是吗？我也觉得你烫了头发会更漂亮呢。”

　　苏小瓦的手机响起了云尚很熟悉的震动声，声音虽然不大，可是云尚太过熟悉了，熟悉到清楚手机震动的每一个微不可见的动作。

　　可是把手机攥在手心里苏小瓦却像是什么也没感觉到的样子，仍然笑呵呵的跟云尚说着“你来了应该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之类的闲话。

　　就在云尚看着苏小瓦就像是个小丑一样自顾自地演戏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只来得及看见来电的人是妈妈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小瓦，我手机没电了，能不能用你手机给我妈妈回个电话？”说着云尚向苏小瓦展示了一下黑了屏幕的手机。

　　“可是……可是我没有存阿姨的电话号码啊。”苏小瓦小心的解释道。

　　“没关系，我知道妈妈的号码，可以直接打给她的。”说着，云尚蹲下身，玩味的看着苏小瓦。

　　苏小瓦犹豫的神态，云尚都是看在眼里的，可是他什么都不说，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苏小瓦。

　　苏小瓦用颤抖的手把手机递给云尚时，云尚分明看到苏小瓦的嘴角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终究什么都没说。

　　云尚看见被揭穿了秘密的苏小瓦，本应该开心的，特别是看见苏小瓦痛苦神色的时候。

　　可是他却终究没有做到，他甚至觉得，在看见苏小瓦痛苦的那一刻，他自己的心，已经难过的快要窒息了。

　　云尚的电话打了没多久，也就五六分钟的样子，回来后轻松地把手机递给苏小瓦，“我跟我妈说，今天上午论文的事没有弄完，等晚上再回家，正好今天有时间我陪你多呆一会儿。”

　　“那，那你先回宿舍吧，我的头发弄好了还得一个多小时呢。”苏小瓦听了云尚的话，不知道是为云尚专门陪她感到高兴还是什么原因，反正她满脸通红的样子真的教人心生怜爱，云尚恨恨的想。

　　“没事儿，我等你。”云尚干脆的说完这句话就掉头走出了理发店。

　　苏小瓦因为头发被固定住，并不能转过头看云尚，可是她仍然费力地斜起眼睛瞄向往外走的云尚。

　　云尚高高的，瘦瘦的，苏小瓦怎么看他都是看不够的，今天，从这个角度看出去，却觉得云尚单薄的可怜。

　　苏小瓦的头发被理发师修剪好再吹干之后，已经是一小时零十三分钟之后的事情了，苏小瓦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有一刹那的失神。

　　是该换个发型重新开始了，说完潇潇洒洒的付完帐走出理发店的门。

　　云尚并没在理发店门外，甚至也没在苏小瓦的视力范围之内，苏小瓦不由轻轻的吸了一口气，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了。

　　现在都过了中午十二点了，早晨都没吃饭的苏小瓦听见肚子很不争气地发出“咕咕”的叫声，她偷偷看了一下周围，幸好没有认识的人，要不听见了真是丢人死了，所以她决定先去旁边那家面馆吃碗面。

　　可是苏小瓦刚踏进店门，就听见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苏小瓦。”

　　苏小瓦尴尬的转过身来，云尚果然站在她的正后方。

　　“我……我以为你先走了，出来也没看见你。”苏小瓦吞吞吐吐地解释道。

　　“我说过等你。”云尚面无表情地回答。

　　“走吧，我有话想跟你说。”说着过来拖住苏小瓦的手。

　　“可是……我想吃饭了……”苏小瓦结巴着想要逃避他。

　　“等会儿说完了再吃，你爱吃多少吃多少。”说着毫不怜惜地拉着苏小瓦的手往校园里面走去。

　　苏小瓦尝试着拽出云尚拉着自己的手，可她发现云尚这次是真的用力了，把她的手攥得麻木了都不肯松手。

　　苏小瓦放弃了徒劳的反抗，跟着云尚亦步亦趋的往前蹭。

　　是的，苏小瓦的速度只能叫做往前蹭。

　　此刻的苏小瓦，像是一个即将被拖上绞刑架的死刑犯，努力拖延着死亡的时间，脸上是一副行将就木的绝望表情。

　　她隐隐预感到什么，可是，她却是不敢相信的，只能侧过脸细细查看云尚脸上的表情，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可是云尚只顾拉着她往前走，仍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甚至都没有看看一反常态的苏小瓦。

　　终于，云尚连拉带扯地将苏小瓦拽到了苏小瓦宿舍楼下那个小花园里。

　　那个小花园里两个人卿卿我我坐得那条长椅，还静静的等在原地，因为是午饭后的休息时间，天气又很热，所以整个小花园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云尚拉扯着苏小瓦出了一头细密的汗，连身上的T恤衫都被汗塌湿了。

　　此时的苏小瓦不知怎的改变了想法，反手死死地抱住云尚，不肯从他身上分离开，云尚突然间烦躁起来，用了蛮力将苏小瓦的手狠狠地掰开，把她甩在两个人常坐的那条长椅上。

　　苏小瓦的后背狠狠地撞在了长椅的靠背上，发出了闷闷的碰撞声，可是她紧咬着牙，一句疼都没喊，只是眼底溢出了晶莹的泪光，却被她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她抬起头狠狠地盯着云尚，在那一刻，云尚竟然觉得心虚。

　　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和别人牵扯不清的明明是苏小瓦，他怎么会有心虚的感觉呢？

　　“小瓦，你说说吧，短信是怎么回事。”云尚会避开苏小瓦的目光，静静的说。

　　“你都看见了，我喜欢上别人了。”苏小瓦也冷静下来，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感变化。

　　“为什么？苏小瓦，为什么？”云尚看见她这幅恬不知耻的模样，心里的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他觉得自己的胸腔热辣辣的疼，连呼吸都带着愤怒的热气。

　　他觉得自己付出的真心都白费了，苏小瓦此刻漫不经心的模样，活脱脱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白眼狼。

　　“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哪有那么多理由。”苏小瓦的眼睛看着远处的某一点看，眼神却是空洞无物的，语气却像是看透了世态炎凉的老人，说不出的苍凉。

　　云尚被苏小瓦的模样吓坏了，他没想到苏小瓦会是这样的反应，他不明白，两个人三年多的感情，走到今天这步，为什么苏小瓦说着说着就放弃了呢？

　　他忽然觉得脑袋一阵眩晕，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幸好后面是一个石柱，他才能稳稳地站立而不用费心掩饰双腿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从来没想过两个人要分开，就算面对的是未知的坎坷的将来，他都没想过和苏小瓦分开，自从有了苏小瓦，他从来没再尝试过甚至设想过没有她的生活，可是现在的苏小瓦，却如此决绝地提出不再喜欢自己，想要放弃的话。

　　云尚神经质地摇晃着脑袋，像是要把今天发生的看起来荒诞不堪的事情从脑海里抹去一样。

　　“云尚，咱们分手吧。”苏小瓦平静的说。

　　云尚像是没听见苏小瓦的话，仍然是背靠着石柱，可是身体却控制不住地滑了下去。苏小瓦眼明手快地抓住云尚的胳膊，冷冷地说：“别这样，咱们好聚好散吧，何必弄得这么难堪。”

　　云尚抬头看看俯下身来扶住自己的苏小瓦，她的眼神是那么陌生，陌生到让云尚忍不住怀疑之前她的柔情蜜意都是虚假的一般。

　　“告诉我为什么好吗？”云尚趁机抓住苏小瓦的胳膊，初夏的午后，天气热的不像话，学校的马路上几乎看不见一个人，可是这样的天气里，云尚的手去凉的刺骨，让苏小瓦忍不住战栗起来。

　　“我只是讨厌这样的生活了，云尚。我真的很辛苦。你还记得司法考试成绩出来之后的那段时间吗？你对我不理不睬，不闻不问。我每天都在等着你回来，你终于是回来了，可是你不知道我的热情和希望已经随着时间的增长慢慢地消磨殆尽。我可能早就不爱你了，如果不是慕容，我可能还以为自己是爱你的。其实，我爱的，不过是我们共同拥有的那一段美好的回忆和爱情。慕容让我知道，我依然跟你在一起，只不过是顾惜当初的感情，不忍心让你难过罢了。所以，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起过。不过现在不同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想再做对不起你的事，咱们还是分手吧。”

　　苏小瓦说完这句话，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的任务一般，紧接着，她伸出自由的那只手，把云尚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拿掉。

　　苏小瓦以为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做到的事情，其实只轻轻一用力，云尚的手就松开了。他显然是受到苏小瓦所说的话的触动，眼神都呆愣愣的。

　　苏小瓦低头深深地看了云尚一眼，转身离开。

　　“小瓦，我原谅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哽咽的声音从不远的背后传过来。

　　苏小瓦忍不住回头去看，才发现云尚不知什么时候跪倒在地上，这个爱干净甚至有着轻微洁癖的男孩子，竟然跪倒在满地的枯叶、果屑甚至别人不小心遗留的剩菜上。

　　跪倒在地的云尚，像是一个失去最挚爱玩伴儿的大孩子，让苏小瓦产生了深深地怜惜之情。

　　苏小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回到云尚身边，两个人抱头痛哭起来。

　　初夏的午后，还没到下午上课的时间，连球场里都是静悄悄的，每天赖在球场不知疲倦的那些男孩子，不知道去往了何方。

　　这两个连午饭都没有吃的情侣就跪倒在地上抱头痛哭。

　　偶尔有路人经过听见动静往这边张望一眼，也见怪不怪地继续走自己的路了。

　　毕业季，原本就是一个分手的季节，这对情侣，分手的时间稍早一点而已。

　　“小瓦，你不要离开我。我会对你好的。再也不会让你被别人抢走了。”云尚的眼泪像是带了某种魔力，让苏小瓦看见一不小心就被蛊惑了心神。

　　可能是因为苏小瓦从来没看见云尚为自己这么伤心地痛哭过的缘故，可是云尚一哭，她觉得比自己难过时还要痛苦十倍百倍。

　　她刚狠下心来想要放弃他，就开始以十倍百倍的速度反悔了。

　　云尚紧闭着双眼，任由眼泪奔涌之下，他摸索着寻找到苏小瓦的嘴唇，试探着凑过去亲吻她。

　　这不是他第一次亲吻她，却第一次感觉到这么绝望的爱。苏小瓦感受到了这种恐惧的情绪，激烈地回吻着他。

　　两个人的眼泪顺着两颊滚落下来，流到两个人的口中时便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辛酸和苦涩。

　　不知道哭了多久，两个人终于恢复了理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坐在长椅上，两个人在地上跪了太久，膝盖酸痛难忍，可是两个人的手却争相伸向对方，试图缓解对方的疼痛。

　　云尚看向苏小瓦的眼神，说不出的疼惜。自从苏小瓦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他就是以一个悲剧角色出现的，曾几何时，他为自己的狼狈不堪、无能为力感到深深的羞耻，这份愤恨甚至让他忽略了一直默默陪伴在他身边的苏小瓦。

　　直到今天，苏小瓦说她要离开，他才幡然醒悟过来，明白苏小瓦在自己的生命中到底是多么的重要。

　　他的心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失去她。她的错误，是因为自己的忽视造成的，怪不得她。

　　所以根本就不存在原谅的问题。从今以后，他会千倍万倍地补偿苏小瓦，让苏小瓦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云尚在心里打定主意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苏小瓦的变化。

　　苏小瓦的神色，其实是懊恼的，但也带着一种释然，只要云尚仔细瞧瞧，就能知道自己深爱的女孩心底埋藏着多大的秘密。

　　可是此刻的云尚，只是沉浸在爱人原谅他的欣慰和感动之中，完全顾不上其他。

　　两个人突然间回到了热恋的时光，云尚也变得和最初一样殷勤体贴。

　　直到最后一列末班车到来，云尚才依依不舍地和苏小瓦道别，如果不是手机没电怕妈妈担心，他肯定会留在宿舍里多陪苏小瓦一会儿了。

　　边南的夜生活一向丰富多彩，苏小瓦送云尚坐车后走在回学校的路上，从路上熙熙攘攘地人群中经过，被人流裹着一会儿走在左边，一会儿又走到右边，她却仍是一副耐心的模样，为结伴而来的人们让路。

　　4月份的边南，夜里还是有些发凉，苏小瓦抱紧自己的手臂，慢慢的走在人群中，显得那么孤单、无助。

　　云尚的电话比之前频繁起来，甚至还会上网视频聊天看看苏小瓦，趁着忙毕业论文到学校和苏小瓦出去玩，逛街，吃饭，去游乐场。

　　甚至有一次，快递送来一大束玫瑰花，苏小瓦看了里面的卡片才知道今天是她和云尚在一起的第1234天。难得云尚这么细心地算好了日期送来了玫瑰花，她开心的样子被尧尧抓拍下来，一直存在她的电脑里作为桌面。

　　苏小瓦没想到，她奢求过的一切浪漫和温馨，呆如木瓜的云尚，竟然在一点一点的兑现。

　　苏小瓦的快乐是表现在人前的，她的不快乐，也是表现在人前的，只是这个人前的范围比较窄，仅限于宿舍内的尧尧和莫离。

　　苏小瓦的不快乐也是不自知的，因为她在睡梦中喊出来的话她从来不记得，只有尧尧和莫离才能从那一句句“够不够？到底够不够？”中听出她撕心裂肺的痛苦。

　　可是第二天两个人问起苏小瓦的时候，苏小瓦却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嘲笑两个人对于梦境过于认真。

　　只是苏小瓦这句梦话的频率过高，两个人虽然不再跟苏小瓦提起，可苏小瓦却从两个人对待自己微妙的变化中感受到了什么，特别是尧尧看着自己那悲切同情的眼神，让她忍不住浑身发毛。

　　苏小瓦开始不敢睡觉，她怕掩盖不住自己在睡梦中发出的质问和不甘。

　　每晚宿舍熄灯后，苏小瓦都拿着充满电的手机看电子书、浏览网页，防止自己睡着做梦。就这样，苏小瓦的睡眠时间慢慢减少了。

　　一开始是克制着不让自己睡着，到了后来，是苏小瓦早早躺在床上，紧紧闭上眼睛想要入睡却无能为力。

　　发展到最后，苏小瓦甚至一整晚一整晚的睡不着，呆愣愣的顶着天花板。

　　校园里的夜晚，总是特别安静的。

　　但到了毕业时节，一些大四的学生开始不遵守作息规定通宵达旦的在外面玩乐，凌晨的时候偶尔有晚归的女生不顾形象地爬过楼前的铁门。

　　苏小瓦总是暗地为她们揪心，因为苏小瓦曾认真地打量过那扇门，思量着自己是肯定爬不过去的。

　　苏小瓦慢慢消瘦下去，连她自己都感觉到消瘦的速度有多快了。

　　因为她再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原本圆润的脸庞凹陷下去，笑起来的时候深陷的酒窝变得突兀难看。

　　苏小瓦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丢失了睡眠，现在的她不仅夜晚睡得极少，就连白天，也是清醒的没有半分困倦感。

　　云尚再见苏小瓦的时候，有一秒钟的错愕，甚至不自觉地往旁边看了两眼，好像站在面前的人不再是他最喜欢的那个苏小瓦了一样。

　　云尚奇怪苏小瓦为什么会消瘦的这么快，苏小瓦笑着回应“不会是因为我瘦的不成样子你就不喜欢我了吧？”这让云尚无法作答，只能在吃饭的时候，拼命地往苏小瓦的碗里夹肉夹菜。

　　苏小瓦倒也配合，不挑食地把云尚夹的东西统统吃光。她享受这份宠溺，甚至希望自己一直瘦下去，瘦到云尚看了都心疼，瘦到云尚因为心疼她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苏小瓦接到张律师打来的电话的时候，突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那时候苏小瓦的开题报告和论文整体构思已经基本通过了指导老师的审核，所以她又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把具体的血肉填充进去，好让这篇毕业论文变得丰满起来。

　　张律师之前在大学做过兼职老师，所以知道一些论文时间安排。

　　她也是忙不开才想到给苏小瓦打电话，想要苏小瓦陪她出差两周时间，但她没想到苏小瓦答应的那么痛快。

　　苏小瓦要出差的事情，第一时间通知了云尚，因为有两周的时间没法见面，云尚在电话里立刻决定挂断电话就过来，明早再送苏小瓦去机场和张律师会合。

　　苏小瓦在等待云尚来见子自己的那段时间，显得特别的安静，偶尔还会“呵呵”傻笑出来。

　　尧尧看了之后一脸的莫名其妙，以为苏小瓦相见男人想疯了，可是任凭尧尧怎么问，苏小瓦就是什么都没说。

　　那是一个难忘的晚上，苏小瓦活蹦乱跳的样子让云尚看见了之前苏小瓦最开心的时光，所以他也格外温存起来。

　　他陪着苏小瓦吃路边摊，逛小店铺，还在苏小瓦的蛊惑下拍了傻傻的大头贴。

　　苏小瓦拿到大头贴的时候，紧紧地把这些照片贴在胸口，一张都不肯留给云尚，喃喃道：“我看不见你的时候，就想想今天，看看这些照片。”

　　云尚以为她怕接下来的半个月的时间见不到自己太过难捱，才会有这样幼稚的可笑的举动，心头却涌起一阵温暖。

　　他宠溺地捏捏苏小瓦的脸蛋，她的脸上现在瘦的没有一点多余的肉了，只是皮肤映衬出一种反常的潮红色，让云尚忍不住心生爱怜。

　　“过几天就回来了，傻傻的小屁孩儿。”说着温柔地揽住苏小瓦的腰。

　　云尚送苏小瓦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快到熄灯时间了，和苏小瓦道完晚安后，云尚刚要转身回宿舍，原本已低着头走进宿舍大门的苏小瓦突然折回身叫住他：“云尚，你等一下。”说完匆匆向宿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