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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悲伤

书名:命定的爱恋作者名:花田半亩本章字数:19605更新时间:2023-12-27 16:59:29

  苏小瓦挂断电话就冲出了面馆,根本都忘记了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忘记了目瞪口呆的上官。

  云尚爸爸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苏小瓦都陪着云尚反复听着滨崎步的《secret》,那是一首纯正的日语歌曲,他们根本听不懂歌词的内容和含义,也从来没有想要去了解,可是旋律中却弥漫着淡淡的哀伤,直接传递到了心底。云尚说,当他听这首歌的时候,总是能够更清楚的回想起和爸爸相处的每一个瞬间,之前总是觉得日子过了就过了,现在没想到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能被想起,被回忆。

  从那时候到现在已经过去5年的时间了,在无人的时候苏小瓦还是会塞上耳机,闭上眼睛,聆听这首歌,到现在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听这首歌的心情,无法言状,却又莫名忧伤。

  至于那一年的正月初六下午苏小瓦是以什么样的狼狈姿态出现在云尚面前的,其实很多人都能想象的到。从正月初五的中午苏小瓦接到电话狂奔回家后,她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跟爸爸妈妈交代清楚让他们同意自己提前返校,而且是在刚过完年的情况下。苏小瓦颠三倒四的话语加上满脸泪痕的痴呆模样,肯定是把爸爸妈妈吓傻了,才会轻易地同意她一个人去学校的主张。苏小瓦也忘记了当时怎么跟航空公司订的机票,特别是在这么紧急的状态下飞机连一丁点的折扣都没有。苏小瓦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离边南竟然有那么遥远,整整3000多公里,她晚上去市区乘火车去北京,凌晨4点的时候到了北京站,然后打车去机场,到了机场拿了机票过了安检坐在候机厅里的时候,苏小瓦才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从初五中午到现在,苏小瓦一口饭都没有吃过,甚至连水也没有喝一口。她的心里反复的问自己:“云尚现在在干吗?他现在好吗?”

  “不好,怎么会好呢,不好到极致了。”

  “苏小瓦,你要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苏小瓦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如果去到他的身边能够解决什么问题,能给他多大的帮助,但她只是有这么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去他的身边。就是这个念头支撑着苏小瓦一夜未眠,滴水未进,现在她坐在了候机厅的座椅上,只等着时间一到就飞到他的身边,坐下来之后,可能是精神一时放松了,疲惫感排山倒海般地朝苏小瓦席卷而来,很快,她觉得自己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苏小瓦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浑身像是散架一样,出了一身的汗,闭上眼睛就不想睁开,如果不是广播里传出来的她要乘坐的飞机要起飞的消息,她想自己真的是没有动力站起来了。等到了飞机上整理自己的行李,苏小瓦才发现,自己的行李包上被划了口子,里面的钱包已经没有了。里面倒是没有多少现金,因为苏小瓦的生活费已经提前存在自己的银行卡里了,可是可恶的小偷连同卡片一并偷去了,幸好为了检票方便苏小瓦把身份证放在贴身的上衣口袋里,口袋里还有100多块钱的零钱,要不她真的不知道下了飞机如何是好了。苏小瓦甚至连沮丧的时间都没有抽出来,因为她实在是太难受太困倦了,几乎是闭上眼睛就睡过去了。她好像做了好久好久的梦,梦里面和云尚跟好多人在一间很大的KTV包厢里,周围人都唱着笑着那么的开心,云尚一个人在角落里默默的流泪,等自己伸出手去,想要把他眼角的泪滴擦干,泪水的重量却不受控制地砸在自己的手心里,凉凉的,苏小瓦看着那滴泪珠,一眨眼便成了喷泉一样,水一下子从掌心溢出来,弄得她满身的水,她委屈的哭了,却怎么也没有眼泪。苏小瓦一下子从梦里惊醒了,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湿哒哒的,头发根里浸满了汗水。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发烧了,苏小瓦这个人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都不敏感,总是到病情严重了才意识到自己是生病了。

  “你这个样子出现在云尚的身边只能是添乱。”苏小瓦在心里恶狠狠地对自己说。

  幸好飞机上空姐提供了应急的药物,苏小瓦吃完药之后又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下,感觉好多了,其实也可以说是苏小瓦强迫自己感觉比原来好多了。不是有科学实验证明,只要不停的进行自我暗示,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效果,即使是暂时的。苏小瓦今天坐飞机回边南的消息,并没有告诉云尚,他爸爸的丧礼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她不想给他添乱。所以她一定要以健康的状态出现,哪怕不是他的面前,而不是让他在忙的时候还为她担心。

  云尚之前曾告诉我他家住在哪里,具体的苏小瓦没有记住,可是因为他家在一个知名的旅游景点附近,所以苏小瓦还是大体上有印象的。下了飞机之后,苏小瓦背着被割得丑陋不堪的行李包走出机场,在公交站边仔细地查看公交路线,现在她的身上只有100多块钱了,无论如何得省着点花。幸好有直达的车辆能让她免去倒车的苦恼,而且因为机场在郊区,是公交车的始发站,苏小瓦就一路晃晃悠悠地坐到了云商家附近。苏小瓦并没有守株待兔的心思,也不是想要在路上和云尚偶遇,毕竟,那是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经典邂逅场面,她唯一想做的,就是呆在一个离云尚近点再近点的地方。即使看不见他,也能在他经常出没的地方感受到他。可能是恋爱中的男女的通病,总是觉得距离近了,心灵的距离也会拉近。

  苏小瓦在云尚家附近找了一家便宜又干净的小旅馆住下,边南这个地方有一点特别好,就是无论住的地方有多小,都是有洗澡的地方,不过都是太阳能的,得天气好才行。边南的冬天并不冷,特别是天气这么好的时候,更像是个清爽的秋季。身上穿的这身衣服,早就被汗塌湿了,苏小瓦关好门就冲进卫生间冲澡,出来之后觉得清爽多了。可是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可不敢怠慢,赶紧吃下了刚才入住前买好的退烧的、感冒的药物,身体第一嘛。

  顾不上湿漉漉的头发,苏小瓦一头栽在被子里,这种时候,也顾不上干净与否了。

  “亲爱的云尚,我就在你的身边。”苏小瓦传了短信过去。

  可能是云尚手机没在身边,苏小瓦等着等着又睡过去了。

  苏小瓦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暗了,窗边的凤凰花枝因为太高缺乏修剪,枝条毫不客气地伸进了敞开的窗户里,枝头上稀稀拉拉的红色花朵,鲜艳却平常。她用从药店新买来的体温计为自己测量了一下体温,37度5。苏小瓦很满意自己的身体状况,虽然这两天作息和饮食都不正常,可一个好的睡眠最终是让我恢复过来了,刚想笑笑祝贺自己病愈,云尚的事情猝不及防地冲撞入她的大脑,还未来得及扯开的脸部肌肉就僵在了那里,半天恢复不成平常的模样。

  苏小瓦下意识地抓起枕头旁边的手机看看,云尚并没有给她短信或者电话,说没有失望是不可能的,但她也不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在这个时候,她知道应该以什么为重。直到今天,苏小瓦才能更深刻地理解当时的想法,谈恋爱的时候,为对方付出而做了某些事情,是希望对方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的,只有这样才会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值得的,才能获得所谓的安全感。现在想来,是多么愚笨的想法,一个人因为对你的所作所为感激涕零而把你放在心上,是恩情,不是爱情。只是普通人没法回避的是,太多的时候这两种感情是难以分开的。

  幸好在入住之前去把银行卡挂失了,现在体力恢复了,只觉得饥肠辘辘,实在是一分钟都熬不下去了。苏小瓦穿戴整齐便去街边的小吃店,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锅米线。边南的米线和北方几乎所有小吃店的米线是不同的,因为它是现做的,并没有北方米线的劲道,入口之后不需要费力咀嚼就断了,难得的是有一股货真价实的米香。边南的水稻一年两熟,碎碎的米粒味道并不尽如人意,幸好聪明的人们想出这么一种吃法。这种米线进到锅里用开水一烫就熟了,装进陶瓷大碗里,舀入清汤,上面浇上一层用酱汁调过的碎肉末,一把青绿色的新鲜韭菜碎,再放上一勺店家自己秘制的辣椒酱,实在是难得的美味。虽然很大的难题摆在面前,可是苏小瓦却无从下手,于是强迫自己放宽了心思认真对付面前大碗里的米线,直吃得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嘴唇也因为吃过辣椒变成鲜红色,就是涂了唇膏一样。

  “小瓦,你在哪里?”云尚的短信过来了,幸好苏小瓦一直把手机放在右手边的桌子上,她现在最最害怕的就是不能及时回复云尚的问题,因为他想到她就代表他此刻需要她。苏小瓦跟自己保证过的,在他需要自己的时候,一定会在他的身边。

  “我在你们家附近的兰兰客栈,房间号是314,我很好,不要担心我,照顾好自己。”苏小瓦赶紧以她最快的速度回复过去,生怕晚一点云尚又忙起来顾不上看她的短信。

  “知道了。”他回复的很简短。不过幸好他看见了,就好了。

  苏小瓦吃完饭结过账就晃晃悠悠地走回旅馆,病后初愈的身体像是被掏空了的内在的空洞纸壳,风吹过来就能感受到身上颤颤悠悠的虚弱无力。路上静悄悄的,因为是小区附近,过往的人并不多。月亮挂在天上,月光下的树影也是影影绰绰的,仿佛自己走在梦境里一般,苏小瓦没头没脑地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简直不敢再去重温和想象。恋爱中的女生,总是头脑一发热便做出要死要活的事情来,难得有心思缜密的,也被怀疑是动机不纯。她本来就是一个偏感性的女生,所以一直对自己这两天的所作所为觉得庆幸,她不愿意事后后悔,所以她要求自己必须在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去把它做好,不管结果是什么样的。

  几年后的苏小瓦回想起当时的自己,勇敢得近乎固执,全然不管不顾,只要是心里的真实想法便毫不犹豫地兑现,可以说自己是傻乎乎的。可是又由衷地羡慕当时的自己,现在再也没有敢作敢为的勇气了,不考虑后果,不担心影响,这就是成熟和成长的代价吧,让每个人都变得谨小慎微,不肯为了不确定的事情付出超过预期的哪怕是一点点的代价。

  回到314号房间后,苏小瓦实在是想不出事情来做,想躺下睡觉吧,因为之前又累又乏加上药物作用睡了有小半天,现在一点困意都没有了。其实她最想做的事,就是和云尚说说话,可是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是否方便,于是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隔一会儿就要看一下时间,21:11分、21:21分、21:37分,时间过得如此漫长,以前上学的时候晚上跟云尚在小花园里卿卿我我,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一转眼就到熄灯锁门的时间了,现在可好了,无聊的时候总是恨不得有个时间遥控器,狠狠地按一下快进键。

  在苏小瓦终于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听见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轻轻的叩了三下,便停住了。苏小瓦不确定,以为是敲隔壁的门,就没有起身,隔了一会儿,敲门声又响起了,同时还伴随着一个疲惫的男生“小瓦,是我啊,开门。”她一下子从混沌的状态惊醒了,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翻了下来,连鞋子都没穿就奔过去开门。生怕自己慢一点,云尚就像水泡一样,从门板外面蒸发了。

  苏小瓦手忙脚乱地拉开门,云尚靠在门对面的墙上,用双手撑着头,好像他的头有千万斤重一样,他的头发长了,再加上脸部在阴影里,她根本就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他的衣服皱巴巴的,显然是几天没有好好休息洗澡睡觉了。苏小瓦的眼睛一酸,泪水就出来了。

  “云尚。”她轻轻地叫他,生怕声音大一点会吓到他。

  云尚抬起头来,直愣愣地看着她,苏小瓦这才发现,他的眼睛里是没有焦点的,过道里昏黄的灯光下,她也能看出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和疲惫不堪的模样。

  “进来,好吗?”苏小瓦尝试着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像是被催眠的孩子一样,乖乖地跟她走进屋里,眼神仍然是直愣愣的。苏小瓦真怕云尚会出现什么状态,关好门之后,赶紧拉着他坐在床上。旅馆的房间很小,仅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和一把小椅子,连带一个小小的卫生间。此刻苏小瓦把椅子搬过来,坐在云尚的对面,轻轻地拉住他的手,“看看我云尚,我是小瓦,苏小瓦啊。”苏小瓦轻声叫他,他此刻看起来像是一个水晶娃娃,好像她的手用力一捏他就能粉碎一般。他的手冰凉冰凉的,身体在微微的发抖,虽然他穿着厚厚的羊绒衫。

  苏小瓦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的变化会这么大,现在离寒假时云尚送我回家才短短的二十多天,他的容貌却像是变化了。他的眼神里蒙着一层厚厚的灰色,苏小瓦真怕再温暖的阳光也照不进去半分。如果不是对于他的外貌太过于熟悉,她都不敢认他了。

  云尚听见苏小瓦的呼唤终于有了反应,眼神转移到她的脸上,“小瓦,真的是你吗?”

  “是我,真的是我,我来陪着你。”她的声音哽咽了,看见云尚的样子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他就像是一个迷失在茫茫人海中的无辜小孩,眼神里是赤裸裸的恐慌和害怕,任何一个看见他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爸爸不在了,妈妈生病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云尚的眼泪被苏小瓦勾起来了。

  “妈妈生病了,你怎么还跑出来了呢?”苏小瓦轻声问他。

  “家里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有人照顾妈妈,可是我觉得屋里好冷清,我想说话,可是不知道和谁说,说什么。”云尚的手颤抖的没有那么厉害了。

  苏小瓦紧紧地把云尚的手交叠着搁在自己的手心里,想要传递一点热量给他。

  “不怕的,会过去的。好吗?”她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看着他。

  “嗯。”他就那样乖乖地任由苏小瓦握着他的手,一动也不动。

  “现在妈妈生病了,你这副样子会更让她担心,所以你要坚强一点,家里好多事还需要你拿主意呢,对吗?”

  “是,我在别人面前装得好辛苦,我好累小瓦。”云尚的声音微不可闻,需要苏小瓦努力向前倾着身体,侧起耳朵才能听见。

  苏小瓦站起身来,把云尚紧紧地搂在怀里。

  在苏小瓦很小的时候,父母还有书本都这么教导她,恋爱的女生总是要矜持一点,这样才会赢得男孩子的尊重和怜爱。她也是这么想的,不管这个想法是不是正确的,但是现在,去他的矜持吧,苏小瓦只想让她爱的人知道,有个温暖的怀抱是为他准备的。

  云尚的身体是僵硬的,冰冷的,苏小瓦却没有放手,直到他反应过来,将两侧垂着的双手放在她的腰上,紧紧地拥抱我。他自己肯定没有意识到,他的双手越抱越紧,像是要把她的身体整个嵌进他的身体里。苏小瓦没有说话,任由他抱着。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胸前的衣服湿了,先是零星一点,然后是一大片。云尚连哭泣的时候都是那么的压抑,不发出一点声音,只能看见他的肩头一耸一耸的。也许自他爸爸去世他都没来得及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为了不让妈妈担心,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而今,他哭得那么委屈,那么无助。苏小瓦什么都不说,只是用手轻轻地拍打他的背部。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尚的抽泣声停止了,可是声音里还是止不住的哽咽。

  “爸爸在睡觉的时候去世的,连句话都没有给我和妈妈留下。”也许这才是他最最介意的。到后来苏小瓦才知道大学放寒假的时候他爸爸的病情就加重了,这也是他没有去送她的原因。去世的两天前他爸爸就住进了特护病房里,那天晚上云尚让妈妈回家好好休息,自己坚持要给爸爸陪床。可是毕竟人不是铁打的,自从他爸爸生病后云尚没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他坐着坐着就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他爸爸已经停止呼吸了,身上还披着他爸爸费劲全力给他披的毯子。他怎么也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失,他总是跟我说爸爸可能当时醒了想要跟他说话,可是他睡着了根本就没有听见,还有可能是爸爸醒了看他睡着了没忍心叫他。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担在自己的肩上,可能只有沉重的自责才能盖住失去至亲的伤痛吧。

  苏小瓦脑海里像是一个储存无数安慰话语的计算机,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能紧紧地抱住他,云尚的身材本来就属于偏瘦型的,这些天没有好好休息,好好吃饭,现在已经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了,原本柔软温顺的头发也变得干枯毛燥。他那么瘦弱,像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婴儿,在她怀里轻轻颤抖着,苏小瓦的心像是被最尖锐的刀捅上来,一下,两下,三下,抽离般地疼痛。

  “明天是爸爸出殡的日子,爸爸那么高那么壮,到头来只剩下一小罐子的骨灰,明天还要把他埋到地下……这两天,我一直在守着爸爸,不是说每个人走了之后灵魂都会停留三天吗?为什么夜里的时候我睁大眼睛竖起耳朵还是感觉不到爸爸的存在呢?”他的语气那么哀怨,苏小瓦的心都快碎了。她这才知道这两天云尚一直连眼睛都没有合上过,怪不得他看起来这么疲惫。

  “我之前一直是个无神论者,我什么都不相信,可是自从爸爸生病后,我什么都信了,信佛祖,信菩萨,信上帝,每天我都在心里祈祷成千上万遍,可是爸爸还是走了,而且走的这么匆忙,我恨这些神,我恨死这些神了,都是他妈的骗人的。”云尚的语气恨恨的,苏小瓦知道他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只是心里有太多的想法需要表达了。

  “小瓦,你知道吗?我偷偷地跟爸爸提起你,他笑了。他说,难得有这么一个女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愿意陪在我身边,我们俩约好了,等开学了就带你来看看爸爸。可是,他等不到了。”

  为了安慰云尚,苏小瓦一直都在压抑自己的情绪,现在听了云尚的话,她再也控制不了了,双手搂着他“哇”地哭出声来。

  两个人抱头痛哭,丝毫没有顾虑到这个石膏板隔出来的小单间是否能隔音,是否有人向这个房间投以窥探的目光,是否有人因为别人的悲伤发出慨叹。年轻的他们是那么的悲伤,整个世界都被遗忘了。如果那天你因为留恋边南的旖旎风光恰好停留在一个叫做兰兰客栈的小旅馆,你可能会听见三楼某个房间随着风声传出来的哭声,忽大忽小,忽远忽近,世界上怕是没有比痛哭更能表达情绪的东西了。

  苏小瓦和云尚不知道哭了多久,反正两个人都觉得筋疲力尽,浑身发烫。她揉着肿的像是核桃的双眼望向云尚,他平静多了,似乎一直差某个仪式接受他爸爸已经去世的事实。

  “明天是你跟爸爸告别的日子,他一定不想看到你狼狈不堪的模样,更不想看到你这么悲伤,云尚,听我的,去洗个澡好吗?”苏小瓦拉起云尚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温柔地说。

  他什么都没有回答,直愣愣地站起来走进浴室去了。幸好苏小瓦之前洗澡用过的毛巾香皂还放在浴室里,否则她真怕他因为过度悲伤忘记了如何洗澡。等终于听见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才放下心来。云尚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因为没有带换洗的衣服,等他出了浴室回到床边,苏小瓦跟他说:“云尚,你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听我的话,躺一会儿,一个小时之后我叫你,你再回家,免得你妈妈担心,好吗?”那时候的苏小瓦前所未有的温柔,生怕云尚有一丁点的委屈。

  “好。”他顺从地把衣服脱了,穿着贴身的背心,他的肋骨贴在背心上,一根一根地凸显出来,苏小瓦忍不住伸手去触摸,硬硬的,她的心又疼痛起来。老天爷,为什么让云尚承受这样的痛苦?他本来应该是个天之骄子,有好的长相,好的出身,好的家庭背景,好的学历,甚至以后会有一份好的工作,好的妻子,好的家庭,幸福的生活。可是现在他爸爸离世,连苏小瓦都不敢想象他今后要面对什么。

  云尚的头发湿漉漉的,可是房间里没有吹风机,这么晚了也不能去外面买一个,他就侧着身子,脸朝向苏小瓦躺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的睫毛像小刷子似的,特别浓密并且很长。眼底像是涂了一层淡淡的眼线液,映着眼睛很有神,只是现在他眼睛里满满的忧伤。苏小瓦伸出手去,把手覆在他忽闪忽闪的双眼上,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亲爱的云尚,快睡吧,等会儿我会叫醒你的,不要担心。”

  苏小瓦还记得年幼时最最享受的事就是把头稳稳地搁在妈妈的双腿上,让她循着光线的方向在头发里捉拿可能在田野里招来的跳骚或虫子,头发一丝一丝地翻过去,一开始她还兴高采烈地跟妈妈说话,可是头皮被按摩的感受过于美好,闻着妈妈熟悉的味道很快就睡过去了,那是最香甜的睡梦。

  苏小瓦知道云尚现在肯定睡不踏实,就把他的头搁在自己的双腿上,让他伸直了身体躺好,一点点翻弄他的头发,尝试着按摩他的头皮。不知道是这种不专业的按摩奏效了,还是他这两天太过疲倦,一小会儿他就睡过去了。他应该是做梦了,眼皮下的眼球转动得厉害,眉头蹙起,原来在梦里他也这么的不开心。苏小瓦叹了一口气,仔细地看着他。她从来没看见过云尚睡着的样子,这么的安静,这么的乖巧,可能乖巧用在一个男孩子身上并不合适,可是此刻,她只能用这样的言语来形容。他睡着之后,身体的僵硬才慢慢放松开来,压在苏小瓦腿上的头部也沉重起来,她的双腿麻木了,可是她动都不敢动,生怕动一下就会把云尚才难得的梦境里惊醒。就这样静静地过了一个小时,等到她的腿已经失去了直觉,可是看看云尚,还是好好睡着的样子。

  “云尚,起来吧,回家去。你妈妈肯定等着你呢。”苏小瓦狠狠心,轻轻的叫云尚,同时快速在他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

  他显然没想到苏小瓦用这样的方式叫他起床,要知道,在此之前,云尚也只是轻轻的亲吻她的脸庞,其实,他最喜欢亲的,是苏小瓦深深的酒窝,所以他最喜欢用各种方式逗她开心,然后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亲一下她的酒窝。今天,在这么特殊的时刻,苏小瓦把自己的初吻送给了他。其实,苏小瓦那时候自己都没有想到。毕竟,除了对他好苏小瓦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缓解他悲伤的办法了。而恋人之间,能做到的,只有彼此间一些亲密甚至隐秘的动作了。

  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好像之前根本没有睡着一样。看来他爸爸生病以来,云尚已经养成了睡着的时候警醒的习惯了。房间里的灯光不是太过明亮,可是苏小瓦仍然看清了他脸上迅速翻转的潮红,云尚脸红了。看见他这样,苏小瓦的脸“腾”地一下,顿时觉得脸上烫的厉害。

  “谢谢你小瓦,幸好你陪在我的身边。”云尚此刻还平躺在我的怀里,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眼睛里,是掩饰不了的深情。

  苏小瓦伸出手掩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其实恋人之前最不需要的就是感谢,在你最需要的时候能陪在你的身边,才是我最大的幸福。苏小瓦心里默默地说。

  时候不早了,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苏小瓦催着云尚回家去,同时也问清了他爸爸墓地的所在地。即使她不能出现在告别仪式上,可是在云尚这么重要的时刻,她仍然希望能离他近一点。

  第二天是一个雨天,雨下得不大却细密,打在身上脸上凉飕飕的,边南的冬天,竟然也是如此寒冷的。早晨起床之后打电话给尧尧让她赶紧借钱给自己,她住在市区,汇钱比较方便。丢钱的事,苏小瓦没敢跟家里说,怕爸爸妈妈担心,所以到了边南之后她也只是打电话给他们报了平安,其他的并没有多说。因为身上没有多少钱,苏小瓦只能坐公交车去云尚爸爸所在的墓地。一早起来她跟旅馆老板打听了最近的公交路线,便早早地出发了。倒过三路车之后终于是到了目的地。下车之后,她才发现,离自己要去的地方,还要走一段距离,幸好路边有指示牌,她不至于迷路。

  走了大概十分钟,苏小瓦知道自己找到地方了。这块墓地面积很大,坐落在一个缓坡上,墓地周围错落分布着高高低低的古柏,远离城市的喧嚣,倒是入土为安的好地方。苏小瓦并不知道云尚爸爸墓地确切的地点,好在视野开阔,她找了一个地势高点的山坡,往下四顾,很快就找到了云尚。她去到离他们近点的地方,看清楚了他们一行有三四十人,虽然之前只在云尚的手机相册中看见过她妈妈的照片,可是苏小瓦还是一样就从那么多人中认出了她,此刻云尚的妈妈坐在墓碑前失声痛哭,那么优雅温和的家庭主妇,现在像所有失去丈夫的妻子一样,顾不上半点脸面。云尚没有哭,在旁边默默地站着,始终低着头,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最吸引苏小瓦眼光的,是为他举伞的女孩子,身着黑衣却难掩娟秀轻巧,后来苏小瓦知道了她叫刘梦甜,如梦般甜美。

  刘梦甜比云尚小一岁,她爸爸跟云尚的爸爸是一个部队出来的,又一起转业进了边南市委,两家是真正的世交。刘梦甜和云尚也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

  刘梦甜是跟苏小瓦同届的边南大学一年级生,可是她学的却是边南大学最好的注册会计师专业,听说这学期期末考试她是年级第一名,稳拿一等奖学金。

  她人长得乖巧可爱,虽然不是一等一的漂亮,却有一股书香门第出来的书卷气。听说她的人缘也是极好的。

  如果说看见她苏小瓦没有压力,那是不可能的。在恋爱的时候,总是会把同性当做假想敌,更何况他们十几年的感情。

  如果现在告诉苏小瓦刘梦甜一直喜欢云尚,那她还没上战场,就自愿弃甲投降了。

  在云尚面前苏小瓦总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是从本质上讲,她还是自卑的,特别是跟这种从小家庭优越,眼界开阔又有多种特长的女生相比,她像是要低落到了尘埃里。

  可是,苏小瓦骄傲的是云尚喜欢这样的自己,尽管她没有动辄成百上千块钱的衣服可以穿,尽管她的一张飞机票几乎花掉了所有的私房钱,尽管他谈起高雅事物时她一无所知,尽管她没有一样出类拔萃的本领或技能,但是云尚就是喜欢这样的她。

  如果有人觉得苏小瓦和云尚出现了感情问题是因为刘梦甜,那可能有关系,却绝对不是最主要的因素。

  云尚的性格好待人又有礼貌,从小刘梦甜的家人都喜欢他,在云尚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经常叫云尚去家里吃饭。

  两家亲密到这个程度,不想亲上加亲都说不过去,可是云尚后来跟苏小瓦说,梦甜就是他妹妹一样,从小他就照顾她,可是双方的家人特别是双方的妈妈是怎么想的,苏小瓦就不得而知了。

  云尚的爸爸生病期间,刘梦甜经常在没课的时候跟着她的爸爸妈妈去医院探望,现在云尚这么痛苦的时候,多一个人帮苏小瓦照顾他她应该感到幸运,可是苏小瓦的第六感告诉自己,根本就没有这么简单。

  她像是一个全力保护自己领地食物的小兽一样,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竖起全身的皮毛,想要全力抵抗,防止这个人进入自己的领地,可是这个敌人偏偏在领地外徘徊,并不发动进攻,每次苏小瓦感觉到危险想要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敌人总是轻轻松松转身走掉,留下一个目瞪口呆的苏小瓦。

  苏小瓦的满腔愤恨和浑身力量都像是一记老拳打在了空气中,出手强硬用力,可是秒软无力的空气让自己既荒废了力气又感到气馁。

  苏小瓦从来都没有把刘梦甜带给她的异样感觉跟别人说起,就算是最好的朋友,就算是云尚,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她真希望这是一种错觉,可是在日后与刘梦甜相处的细枝末节中又发现了无数令人玩味的东西。

  苏小瓦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不堪,她没法和云尚形容这种感觉,即使她拐弯抹角的想让云尚跟刘梦甜保持适当的距离,可是刘梦甜在学校并不经常找云尚的事实,经常随着父母而不是她一个人出现在家庭聚会场合的事实,再加上从来没有和云尚提出不合理要去的事实,都让苏小瓦觉得自己要求的不尽合理。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苏小瓦陷入了对看见刘梦甜的恐慌之中,她的痛苦无法派遣,可是有气总不能不撒,所以有时候云尚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哪怕是有一点不合适的地方,苏小瓦都忍不住大发脾气,可是看见云尚无辜、隐忍的眼神,之后又陷入深深的悔恨之中。

  云尚在苏小瓦近乎无理取闹的发脾气时,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可能他心里在疑惑当初那个温柔可人的苏小瓦到底去哪里了,但他更多地时候,是悄悄的攥起拳头,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然后笑着跟苏小瓦道歉,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他错在了自己过于优秀,让苏小瓦跟他在一起缺乏安全感;他错在跟另一个女生多了十几年的交情,让苏小瓦没理由的胡乱嫉妒;他错在太过愚钝,根本不能体会苏小瓦的复杂心情;他错在对苏小瓦太过隐忍,不肯对她的无理取闹发一次火,吵一次架,如果有过一次冲突苏小瓦也能有机会将心里的复杂情绪宣泄出来了。

  其实苏小瓦明明知道,这一切的错都不能怪在云尚身上。

  云尚从小单纯明朗的性格都决定了他不能想象到苏小瓦复杂甚至有些怯懦自卑的内心,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喜欢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好好地过好每一天,没有第三个人可以影响到两个人的感情。

  至于他身边的刘梦甜,从小到大,都是以礼相待的小妹妹,对她的宠溺、关照都是理所应当的,他和刘梦甜这么清楚的兄妹感情,也不值得苏小瓦煞费苦心的放在心上。

  当然,这都是后来发生的事情。

  刚听见云尚提起这个青梅竹马的刘梦甜时,苏小瓦只是奇怪为什么故事中青梅竹马相守一生的美好姻缘没有出现在两个人的身上,毕竟这种有感情基础的爱情是最知根知底,也是最牢固可靠的。

  云尚先是惊奇地看了苏小瓦一眼,好像是她的问题太过好笑一样,看着苏小瓦好奇的目光,云尚宠溺地捏捏苏小瓦的脸说:“那是我的妹妹,我们俩从光屁股的时候就玩在一起了,怎么可能有男女感情呢?而且,我一直以来都没有喜欢的女生,我妈还怕我过了18岁都没有女朋友是因为不喜欢女生呢,还拐弯抹角地问过我。我呢,之前的确觉得女生又聒噪又烦人,而且很少有感兴趣的跟我讨论军事啊、篮球什么的话题。直到遇到你。”

  “你喜欢的我好像也不动呢。”苏小瓦心虚的小声纠正。

  “那有什么关系,谁让你是你呢。”云尚一脸的坦荡。

  苏小瓦的嘴角,不知不觉就上扬起来。

  云尚爸爸的葬礼过后,来看望的人也少了。

  一个人的出生和死亡,总是要经历相同的程序,出生时所有亲戚朋友都来道喜,死亡时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来道别,虽然目的各不相同,可是这喜悦和悲伤过后,都剩下家人品尝着余味,此刻的云家,正是在这冷清地让人发寒的过程中煎熬。

  因为离开学还有几天的时间,寒假后留校的人中也没有相熟的同学,在剩下的时间里,苏小瓦还是留在这家小旅馆里。

  云尚的妈妈情绪一直不好,整天躲在屋里偷着抹眼泪。云尚的爸爸在世时两个人也是相敬如宾的,现在阴阳两隔,自然不胜唏嘘。

  云尚大多数的时间是在家里陪伴妈妈,陪着她说说话,散散步什么的,可每天他也会抽出时间来看她。因为他来的时间不确定,苏小瓦又不想错过和他相处的机会,所以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呆着旅馆房间里的。

  好在苏小瓦从小就习惯了一个人在家,除了偶尔看看电视打发时间,更多的时候,是坐在窗子边看着外面发呆。

  这里离小区很近,虽然交通便利,可是也没有熙熙攘攘的喧闹。好几个早晨,苏小瓦都是被窗边凤凰树上婉转的鸟声叫醒的。

  云尚家出事这几天,她的心也跟着慌乱,现在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她也有时间好好考虑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了。

  苏小瓦上高中的时候,不是没有心仪的男孩子,他长长的黑头发,总是遮在左边的额头上,他学习成绩不好,每天趴在桌子上睡觉。可是他那么俊俏,沉默寡言的样子总是带着一股神秘感,让她无限神往。

  无数次苏小瓦学习累了或开小差的时候,都会侧过头偷偷的看他一眼,偶尔被他发现了,他也会朝她友善的笑笑。

  那时候的他们,总是那么自然地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不早恋,不逃课。苏小瓦甚至都没想过要和他开始一段故事。

  高中毕业后,他告诉苏小瓦,他一直也是偷偷喜欢她的,她的心里更是无限的欣喜,总觉得那么懵懂的感情竟然能得到如此丰厚的回报,这未尝不是最好的收获了。

  但毕竟各奔东西了,慢慢的也就没有了联系。

  可是从小到大,“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观念一点一点地通过爸爸妈妈的恩爱、电视杂志里美好爱情故事的渲染传递到苏小瓦的心里,总认为爱情就是这个样子的,一开始,到最后。

  可是现在,苏小瓦的恋情一开始,却面临着这样的尴尬。

  两个相爱的人来自不同的地方,生活在不同的生活环境下,接受不同的教育,有不同的朋友圈子,有不同的世界观、人生观,有不同的责任,可两个人却相同的是独生子女,相同的是孝顺的孩子,相同的是希望陪在亲人的身边。

  太多的不同,可能吸引着两个人走在一起,可是太多的相同,却让两个人感觉到在一起没有太多的可能性。

  苏小瓦多么希望一直陪在云尚的身边,她想放弃,可是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她的心却是一阵痉挛,疼痛通过血液迅速冲进心房,苏小瓦感觉自己难过的快要窒息了。

  苏小瓦这才意识到,她做不到,根本就做不到。爱情猝不及防的降临在自己身上,就算想拒绝、想推卸都是无能为力的。缘分在云尚从迎接新生的桌子后面回过头来的一瞬间便被注定了。既然苏小瓦改变不了开头,她也不想徒劳地去改变什么了。

  她对自己说,苏小瓦,我买了一注彩票,只有一注,却是自己全部的心力,我愿意把它投注在这个叫云尚的男生身上。好在开奖的日期没有定,那么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努力,等到开奖的那天,也许我的诚意感动了上苍,我会中个大头彩。嗯,一定能。苏小瓦恨恨地对自己说。

  直到今天,苏小瓦也不明白那时十七岁的自己,怎么会如此的多愁善感,那是挥霍青春、挥霍感情最好的年经,她却在开心或难过的时候掺杂了那么多复杂的感情,让原本美好的初恋变得沉重。

  也许都是因为上高中的时候看了太多三毛文章的缘故吧,荷西的死亡成就了三毛永恒的爱情,让三毛一日不能不想念他。她不想要如此无望的爱情,却一直期待着这份完满。

  “小瓦,开门,是我。”苏小瓦的沉思被云尚的敲门声打断了,从苏小瓦回边南住到这家小旅馆之后,云尚好像算准了她随时在房间里等他,除了吃饭的时间外,从来都不跟她打电话提前联系,每次都是到门口敲门通知她。

  “来了来了。”苏小瓦赶紧从窗边的椅子上坐起来,过去把门打开。

  “妈妈的身体不好,舅舅怕她在家里会睹物思人,就想把妈妈接到他们家住几天。”云尚看着苏小瓦,满脸的为难。

  “那你就陪着她去吧。”苏小瓦虽然舍不得他,可是也不应该拦着他照顾妈妈。

  “舅妈和表姐都会照顾她,我跟妈妈说,想自己留在家里。”云尚看出了苏小瓦眼底的忧郁。

  “真的?”苏小瓦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可是转念一想,觉得这么做不合适,就把要绽放出来的大大笑意憋回脸上了。可能是她一时间表情变化太多,引起脸上的肌肉运动太过滑稽,云尚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我都没有好好陪陪你,难为你了,小瓦。”云尚柔声跟苏小瓦说。

  苏小瓦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不知道为什么,那阵子眼泪特别多,只是一句贴心的话而已,可云尚的这句话把她心底所有的委屈全部抵消了。

  “这两天想去哪里转转呢?我陪你去。你来边南这么长时间了,我都没有尽地主之谊带我最最可爱的小瓦出去转转,是我的不对。”

  “不,我哪也不想去。”苏小瓦拼命地摇头,生怕云尚自作主张定好我们要去的地方。

  “我就想好好跟你呆两天。安安静静的,不想出去人多的地方。”苏小瓦知道此刻的云尚,根本就没有出去游玩的心情,他这么做,完全是顾虑她的感受,不想让她整天闷在屋里。

  “好,我带你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明天早晨我就来接你。”

  “去哪儿?你先告诉我。”苏小瓦不依不饶。

  “乖小瓦,明天早晨你就知道了,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云尚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好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

  云尚因为要回家帮妈妈收拾去舅舅家要带的东西,说完话之后就走了。

  苏小瓦看时间还早,就自己逛了逛。

  边南是个少数民族聚居的地区,云尚家又离旅游景点比较近,所以路边的很多小店都在卖有民族特色的饰品,她精心挑了一款质地很好的丝巾,颜色和款式都很适合妈妈戴,突然就想起了云尚的妈妈,如果挑选这样的礼物和她见面,不知道她是不是满意呢?

  苏小瓦突然间就觉得意兴阑珊,放下丝巾就走出了小店。

  “喂,小姑娘,你等一下。”苏小瓦身后响起了男声。

  苏小瓦没有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继续往前走。

  突然就觉得右边肩膀被抓住了,她下意识地一闪,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满面胡须的中年男人举着她刚才看中的那条丝巾,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刚才店里的老板明明是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大姐,怎么这会儿变成一个彪形大汉了呢?她心里很纳闷,可还是有礼貌地问了一声:“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这条丝巾这么好,你为什么不买啊?”这个男人还是不客气的质问道。

  苏小瓦心里微微觉得不舒服,推销可没有这样的,这么不礼貌。可是她还是心平气和地同他解释:“这条丝巾我也很喜欢,可是我怕送给长辈她不喜欢,我想征求了她的意见再来买的。”

  “现在你必须要买,因为你把这条丝巾弄脏了。”说着,他把丝巾抖开,果真,上面沾上了红的黄的粘稠物,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却让人反胃。

  苏小瓦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我刚才没吃东西,身上手上都不脏,真的不是我弄脏的,你可能误会了。”她说着摊开双手来回翻转着给他看。

  “少说这些,明明你刚才看完了就脏了,现在你必须买,否则你就别想走。”那个中年男人显然是失去了耐性,一个跨步就到了苏小瓦的前面,把她的去路堵得死死的。

  “不是我弄得我凭什么要买呢?如果你再不让我走我就报警了。”苏小瓦也生气了,本来心情很好的出来逛逛,没想到会遇到讹人的事情。

  “你试试看。”那个男人一脸的嚣张,说着就一把把苏小瓦的包夺过去了,手机也被他抓到了手上。

  现在是边南的冬季,刚过完年没多久,所以旅客并不多,再加上是下午吃饭时间,路上一个人影都看不见。苏小瓦掉头看看四周,周围店铺的人本来在探出头看热闹,看她投向他们求救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把头缩回去了。

  看到这个情形,苏小瓦知道碰硬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静下心来,冷静对待。

  “老板,对不起我把丝巾弄脏了,我买了就是了,多少钱呢?”苏小瓦低声下气的问道。

  “这条丝巾是正经的苏州丝绸,本钱高着呢,看你一个小姑娘,给你便宜点,500吧。”他看苏小瓦的态度软下来,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

  “您也说了,我就一个小姑娘,自己又没有什么钱,能便宜点卖给我吗?”苏小瓦强忍住想要抽他的冲动,强作镇定的讨价还价。

  “300。这是最便宜的价格。”他思考了一下,快速说道,眼睛里冒出即将得手的精光。

  幸好苏小瓦的银行卡挂失后现在能用了,可是出门来她身上一共带了200多块钱,所以只能再想办法周旋。

  “老板,我身上一共就200多块钱,你就把它卖给我吧。不信你看。”苏小瓦顺手把他手里抓着的包拿回来,把里面的钱包翻出来打开给他看。

  她仔细数了数,是238块5毛。苏小瓦把这些钱一股脑全部塞在他的手上,“我真的就这么多了,您就通融一下吧老板。”

  中年男人看着苏小瓦可怜的样子,可能是心软了,“小姑娘倒是挺识时务,赔点就赔点吧。就这么多钱卖给你了。否则,哼哼,你还想痛痛快快地把手机拿走?”说着他把手机还给她。

  “谢谢谢谢。”苏小瓦忙不迭地拿过自己的东西,慢慢走出他的视线,过了他店面对着的拐角,她一路狂奔,直接奔回到兰兰客栈。

  站在客栈的大厅里,苏小瓦才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全部湿透了。

  客栈老板是个30岁左右的姐姐,热情周到。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两个人也算是半个熟人了。

  看苏小瓦惊魂甫定的模样,她从柜台里走出来倒了一杯水,送到苏小瓦面前,“苏妹妹,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事儿了?”

  苏小瓦跑得那么急,这会儿也口渴了,接过她的水边喝边断断续续地将发生的事讲给她听。她听了之后,倒是没有苏小瓦想象的震惊。

  “早没提醒你,那条街是出了名的,我们本地人都管他们叫墨街,平时我们根本都不会去那边逛街,你们外地人不了解可能会逛去那边买些纪念品,没有不被黑心的老板挨宰了回来的。一听你的口音就是是外地人,他们岂有放过你的道理。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警察也不管吗?”苏小瓦很吃惊的问。

  “那条街上没有监控,而且每个店面都是互相牵连的,碰见这种事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作证,就算警察来了,也是没有证据的。因为上当受骗的人都是外地人,一般都只有一次,所以没有人那么有先见性提前录像啊什么的。你是真正的有理说不清。幸好你除了被讹钱没有人身伤害,你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吧。”她不无惋惜地说。

  面对这种情况,苏小瓦也只能自认倒霉。她甚至连晚饭都没吃,就闷闷地跑回房间中闷头大睡。幸好明天有云尚的好事儿在等着呢,她自我安慰道。

  无论什么情况,苏小瓦总有让自己高兴的理由。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苏小瓦是被云尚的敲门声,不,是凿门声惊醒的,她睁开眼看看时间,才7点28分,太早了吧?她心里暗暗地想。

  苏小瓦一开门云尚就冲了进来,气冲冲地喊:“苏小瓦,你怎么回事?出这么大的事不告诉我,还是旅馆老板娘告诉我的。你到底把我当做是谁啊?”

  云尚从来没跟苏小瓦发过火,今天,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她的心里却是极美的。

  云尚生气的质问苏小瓦到底把他当做谁的时候,她正坐在床沿上,穿着皱巴巴的睡衣,蓬头垢面,衣衫不整。

  不过没关系,这毫不影响苏小瓦心头荡漾的温柔情感。之前云尚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因为此刻他愤怒地呼吸几乎要喷到她的脸上了。

  苏小瓦躲都没躲,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他,只把他笑的莫名其妙,不住往他自己身上打量,他肯定是以为自己的衣服穿反了或者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却完全不知道她的心思。

  “傻笑什么啊,丑死了。”他被苏小瓦笑的火气全无,只能无奈地捏捏她的脸蛋。

  幸好苏小瓦的肤质不错,因为有酒窝的缘故,笑起来脸上看着肉肉的,云尚总是喜欢宠溺地捏捏她的脸,苏小瓦也由着他去。

  因为她知道,这是他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跟“我爱你”是同一个意思。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可是他用行动表示了,苏小瓦总是臭美的为自己脸上贴金而不惭愧。

  “怎么我就不把你当回事儿了?”苏小瓦不想让云尚知道了担心,就试图装傻。

  “昨天下午你自己逛到墨街去了,被人讹钱还不肯告诉我。”他对苏小瓦的善意丝毫没有买帐的意思,反而一下子掀了她的老底。

  “没有的事儿,你听谁胡说的?”她打算一赖到底。

  “今天早晨舅舅刚开车把妈妈接走我就奔过来找你了,在旅馆大厅里听见老板娘在嘱咐一个外地来边南旅游的小姑娘,跟她说千万不要去墨街那边买东西,不要和三楼的小姑娘一样上当受骗了。听她形容的模样,和住的楼层,不是你还有谁?我正好听见了,要不我怎么会知道呢?所以,不要试图瞒着我了,坦白从宽。”

  苏小瓦看再狡辩没有意义了,便立刻拿出杀手锏装可怜:“家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这些天本来休息就不好,如果我昨天告诉你,你肯定会着急上火,再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就当我出去把钱包丢了,好吧?”

  苏小瓦说完之后很不优雅地转了一个圈,幸好云尚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这睡得一塌糊涂的外表上。

  “唉……”云尚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跟苏小瓦说:“小瓦,我身边的亲人很少,现在爸爸走了,只剩下妈妈和舅舅在我的身边,我把你当做我的亲人一样,我不容许你有任何事瞒着我,特别是不好的事,你在我最难的时候来到我的身边,你有事却瞒着我,你让我情何以堪呢?”云尚说着,声音竟然都有些哽咽了。

  苏小瓦瞒着云尚,完全是为了避免他为此担心,可从来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说出来这些话,她想想觉得还是挺有道理的,心里从无所谓变成了自责,于是,一瞬间,嬉皮笑脸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云尚看苏小瓦不再狡辩了,知道她是服软了,继续说道:“小瓦,是我不好,我以为你一直呆在旅馆里不会跑出去,这些天又太忙没想起来跟你说,昨天你肯定害怕的不行,对吧?”他的语气软下来。

  听见他贴心的话,苏小瓦的眼泪忍不住就下来了“嗯嗯。”她一向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云尚对此深有体会。

  “让他们讹走多少钱?”

  “两百多。”苏小瓦小声说,太丢脸了。

  “够好几天的伙食费了,咱们去把你的钱要回来。”他坚定地说。

  “不去。”苏小瓦立刻制止,她可不想因为这点钱让云尚有任何的危险。

  “不怕的,有我在,我会保护你。我绝对不容许让别人欺负我的小瓦。”他又习惯性的顺手捏捏苏小瓦的脸蛋。

  “可是你打不过他,我不让你去。”

  “别忘了我是本地人啊,我有办法,你就跟我走吧,帮我指认是哪家店吓唬你了。”说着云尚就要拉着苏小瓦的手出去。

  “不要,我还没洗漱你没发现吗?”对于他对自己外表的熟视无睹,她真是忍无可忍了。

  “有吗?我觉得很漂亮啊。”他说着,还真的睁大了眼睛朝她脸上使劲瞄了几眼。

  云尚平时很少夸苏小瓦,特别是长相,因为两个人都觉得长相是父母给予的,没什么值得炫耀的,所以两个人都不是对别人的外貌过多关注的人。

  今天云尚这么夸她,还真是第一次,苏小瓦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其实她顶讨厌自己脸红的毛病了,一下子就能暴露心里的真实想法,无论是害羞还是偶尔撒谎都能轻易被云尚洞穿,这种感觉真是太让人生气了,可是他就完全不存在这个问题,可能是他脸皮比较厚的缘故吧。

  苏小瓦洗漱完换好衣服之后,云尚完全不顾她的反对拉着她去墨街找那家店铺的老板理论。

  走在路上的时候,两个人针对可能发生的对话、争执甚至斗殴都提出了数套解决方案。

  不愧是边南大学法学专业的学生他们总是习惯于理性思考,不打无准备之战,在两人研究方案的过程中,无数种可能性都指向了胜利的结局,讨论的过程越来越亢奋,简直是斗志昂扬。所以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间就找到那家店面了。

  令云尚和苏小瓦大跌眼镜的是,云尚刚用边南本地方言开了个头,店铺老板看见苏小瓦显然是认出了她,所以不等云尚把法律、事实、道德全部搬出来就乖乖地把钱掏出来还给苏小瓦了,甚至连5角钱都没有遗漏。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谁也没想到是这个结局。就像是吃了满满三锅米饭的八戒准备走上衣食无着的取经路,突然被告知在家躺着休息吧,不去了。

  这种沮丧真是难以形容,还会愤恨之前吃的那么多的粮食不仅是浪费还撑坏了自己的肠胃。

  所以拿回钱的两个人一点也不觉得快乐,反而意兴阑珊,倒是老板很客气,“昨天的丝巾,就当是我给这位小妹妹赔罪的了。希望二位不要太介意。”

  他提到了昨天的丝巾,苏小瓦才想起来昨天逃跑的路上,不知道掉在哪里了。算了,一切回到了原点,就把这一切不愉快的经历忘记吧。

  “既然没事儿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云尚在苏小瓦耳边悄声说道。

  苏小瓦怎么也没有想到云尚会把她带回他们家。

  他们俩偷偷地从小区的侧门溜进去,云尚在前面探路,看着没有熟人就跟苏小瓦打个暗号,她再悄悄地跟过去,活脱脱的地下党接头,可是两个人都觉得新奇又刺激。

  那时候的苏小瓦和云尚把爱情看得那么郑重其事,没见过家长的男女朋友不是名正言顺的,就算见了熟人也是一句同学了事。

  一个男同学带女同学回家,是多么暧昧不明的事情,虽然现在是白天,青天白日的白天,但丝毫不影响这件事情本身的暧昧程度,不光别人这么看待,就是他们自己,也是惴惴不安的。

  终于,两个人来到云尚家门口,当他掏出钥匙来开门时,显然是怕对门的邻居看见会有什么想法,苏小瓦看见他的手都是抖的,好几次钥匙都对不准锁眼。

  苏小瓦什么都没说,装作一切都没看见。

  其实苏小瓦也建议过,等云尚到家后再发短信告诉她地址,她自己一路打听就能找到了,可是他坚持要和苏小瓦一起回家,他是想给她光明正大的进家门的机会吧,可是又有太多别的想法,才会这么紧张和害怕。

  过了那么久,苏小瓦现在再回想起云尚第一次带她回家的场景,依然觉得无比心酸,仿佛第一次的偷偷摸摸就注定了两个人无能为力无法改变的结局。

  云尚的门终于是打开了,他几乎是将苏小瓦扯进门里面的,苏小瓦看出了他的紧张,小声跟他说:“没事儿,我是透明人,没人能看见我,除了我的白马王子。”

  苏小瓦这时候的幽默显然感染了云尚,他笑着对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最亲爱的公主,欢迎回家。”

  穿着平底鞋的苏小瓦为了迎合他此刻的身份,高高地踮起脚尖,抬起头正视前方,双手拉着看不见的繁复的裙摆,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了客厅。

  经过你来我往的玩笑,两个人之间的磁场终于恢复正常了。云尚拿了一双女式拖鞋给她换上:“小瓦,换鞋啦。”说着就解开了苏小瓦穿的鞋子的鞋带,为她脱下了鞋。

  苏小瓦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云尚会蹲在她的面前为她换鞋,此刻只会半张着嘴傻傻的看着他。

  “小心口水流出来了。”他看见苏小瓦这副傻样忍不住笑着调侃道。

  “我……我自己来吧。”苏小瓦小心翼翼地挪回自己被拖了鞋没来得及换上拖鞋的另一只脚。

  “没事儿,我来。”云尚毫不怜香惜玉的把她的那只脚抢了回去,恶狠狠地把拖鞋套在脚上,“多大点事儿啊。”他故作轻松地说。

  苏小瓦看出了他的羞赧,可是并没有戳穿他,他们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在爱情里是一样的新手,所以在向对方表达爱意的时候都是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因为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但是对于彼此的付出又都是独一无二的,不能替代的。

  苏小瓦没有拆穿他,应该说,对于任何人的谎言,她都不会去戳穿,无论这个人撒谎的目的是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吧,宽容地对待别人,总是好的吧。

  换好了拖鞋之后,云尚带苏小瓦参观了他们家,让她最感兴趣的,还是云尚住的房间,毕竟,这是她喜欢的男生生长的地方,在房间里有熟悉的他的味道。

  云尚的屋里主色调是灰色的,浅灰色的墙纸,深灰色带格纹的床品,黑色的书桌上摆满了书籍,苏小瓦随意翻了翻,里面基本上都是军事、科技等方面她不感兴趣的内容。

  让她最感兴趣的,是他桌上摆着的一张全家福照片,应该是云尚小学的时候拍的照片,那时候照片的像素还不是特别高,所以不是特别的清楚,可从上面仍然能感受到一家三口人的幸福。

  苏小瓦从来没有看见过云尚的爸爸,没想到他也那么的英俊沉稳,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云尚的妈妈,在葬礼上我曾远远地看过一眼,跟照片上相比,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可见她生活一直优渥幸福,并不需要太过操劳。

  而照片里笑的最甜的,就是云尚了,他的手紧紧拉着左后边爸爸的手,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从照片上看,他至少露出了10颗牙齿。

  “那时候我小学刚刚毕业,爸爸也刚从部队转业回来,作为留念,我们一家人去拍的这张全家福照片,听说爸爸不用再走了,我高兴的一跳三尺高,爸爸使劲拽着我我才不至于在拍照的时候跳起来呢。”说道那段幸福的回忆,云尚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现在爸爸走了,我不相信,他就在天上看着我呢,我想爸爸的时候我就看看这张照片,这是爸爸爱我们最好的证据。”他的情绪低落下来。

  云尚的爸爸在部队里表现的特别优秀,那年部队决定给他提职,可是因为部队离边南市区比较远,他最终还是决定转业回来。

  他跟领导说,谢谢领导和军队的培养,可是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他都没有在身边,他很遗憾,再说孩子的身体素质一直不好,他最终还是申请转业回家。

  “别看我现在身体还不错,爸爸回来之前我可是个病秧子呢,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妈妈为了照顾我把工作都辞了。爸爸回来之后,见缝插针地利用时间带我出去锻炼,跑步啊,打球啊,所有能锻炼体能的,他都不会放过。后来爸爸的工作越来越忙了,我也能和同学们打打篮球什么的,没想到后来就喜欢上了这项运动。”

  云尚说话的语气,像是梦呓一般,看他那亮晶晶的眼睛,就知道他还沉浸在他的回忆里。

  苏小瓦回边南之后的这几天,云尚也经常跟她说一些心里话,可是像今天这么多细腻地表达情感,还是第一次,可能是因为这个熟悉的地方承载了太多他对爸爸的美好回忆吧。

  云尚说话的时候,苏小瓦并没有说话或者发表评论,只有云尚在看着她的时候点点头示意她在认真地听。

  苏小瓦知道他的感情需要一个宣泄口,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

  看到云尚这个样子,苏小瓦觉得难受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