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步步为营

楚倩虽对这首诗的鉴赏能力有限，可光凭众人的表情，便看出了其中的端倪，究竟是谁胜谁负，已然摆在了眼神。

“姐姐好文采，妹妹甘拜下风。”楚倩笑脸盈盈，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

轩辕楚睿继续喝着杯中陈酿，暗道，这相府两位小姐，确实是饱读诗书。倒和那些胭脂俗粉有所不同。

兴许这楚倩，将来还用得上。

可看到这轩辕楚阳同楚芸低声暗语，心中仍是百味陈杂。

今日五王爷的表情变化，楚倩自然都看在眼里，她便要用这心计，一点一滴的俘获这个男人的心。

皇上忽地说道：“这太后娘娘，倒是想见见这老八的王妃，今日偶感了风寒，见不到楚芸这丫头的风采，实在是可惜了。”

宸妃娘娘端坐于皇上的左侧，偏着头，妩媚的在皇上的耳畔道了几句。

皇上便下了令：“楚芸，你去寿仁宫见一见太后娘娘吧。”

楚芸并不惊慌，大方得体的告退。

佩兰在楚芸的肩头披上了八王爷特地命人从西域带回的狐裘披风，雪一般洁白衬的楚芸的脸颊更加白净，与头上的玉簪交相辉映，又换了一种味道。轩辕楚阳本想跟去，不曾想却被皇上留了下来，还调侃了一番，这新婚燕尔的劲头还没过。

前头虽有公公带着，楚芸却深知这皇宫之中的构造，自己早在前世便来过了无数次。佩兰低着头不敢乱瞧，紧跟其后。

御花园离这寿仁宫极远，但若从冷宫之中操个近道，只要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到。

公公果然选了此路，只道楚芸是第一次来这皇宫之中，不走正道也不会被发现。

寒素宫三字赫然写在了古旧的匾额之上，前世自己便是在此终结了生命。那时早已是肝肠寸断，谁能料竟能从头再来。

楚芸也只是扫了一眼，眼锋却十分凌厉，再经此地，心中早已被寒意笼罩。

倏地，这冷宫之中，传出了凄凉的歌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歌声中，有一股透彻的寒意，不知墙内是何人，有多绝望，才会如此吟唱。

公公皱了皱眉，像是触了眉头一般，加快了脚步：“又来了……唉……”

一阵阴风吹过，一只血红色的锦帕从这宫墙之中飘了出来，楚芸倒是对墙中之人起了兴趣，蹲下了身子，将锦帕捡了起来。

“八王妃，你还是别管这帕子了，这里本是禁地，惹恼了皇上，我们都得受罚。”公公的眉早已皱成了一团，焦急不安的跺着脚。

楚芸笑道：“既然是禁地，公公如何带了我来？”

像是玩笑话一般说出，却是让公公不敢在催促。带八王妃走这禁地，本就是自己的错，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少不了杖责之苦。

公公低下了头，只敢在旁边看着。

这冷宫之墙虽高，却因年久失修，有几处破败不堪，楚芸找到了一块大理石，应该是修葺之时留下的。

楚芸的绣花鞋踩了上去，便可看到这落叶纷飞的院中，一女子，披头散发，嘴里仍念着诗句。

楚芸轻轻挥了挥锦帕，她便往此处走了过来。

抬起头后，一张姣好的面容出现在了楚芸的面前，这弯弯柳叶眉，还有媚人的桃花眼，如若再年轻几岁，定是个倾国倾城之人。

“你的锦帕掉到了这宫墙之外，我替你捡了回来。”楚芸细声细语，生怕惊着眼前的妇人。

想必又是皇上宠幸过的妃子，不知是因为何事，入了这寒风彻骨的冷宫。

楚芸想起前世的自己，不禁觉得同情起她来，颇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

眼前的女子哆哆嗦嗦的伸出了双手，就在接到锦帕那一刻，楚芸见到了锦帕之上所秀之字，单一个泪字。

公公在身后颤颤巍巍的催着：“我的姑奶奶，你莫要胡闹了，这可是杀头之罪。”

楚芸这才恍然大悟，自己今世便是来复仇的，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可以用于怜悯他人，至少大仇未报之前，她帮不了别人。

佩兰扶着楚芸小心的下了石块，两人的手搭着的时候，楚芸摸到了佩兰手中点点星星的冷汗。

这一举动，恐怕是把身后的两人给吓坏了。

只是谁人也不知，楚芸对这冷宫，有着怎样的情怀。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楚芸一行人到了这寿仁宫，皇上是个孝子，将此处修葺的富丽堂皇，与皇后寝宫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这屋顶之上，皆是上好的紫檀木所雕刻的龙凤，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太后是出了名的宠八王爷，对他的妻子自然挑剔一些。楚芸根据前世的记忆，细想这她的喜好，小心的思量着，进去以后要说些什么。

踏入殿内，只见太后平躺于床榻之上，双眸紧闭，呼吸平稳，这被褥皆是由金丝娟绣而成。

楚芸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旁，约莫半个时辰，太后才轻启了双眸，楚芸小心翼翼的在地上扣了个头，行了个大礼：“参见太后娘娘，小女楚芸。”

“丫头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太后斥责身旁的嬷嬷。

嬷嬷低着头，轻声道：“本是该如此，可是八王妃说，太后这体征是受了风寒，最不易入睡，还是不要叨扰了太后娘娘的清梦。”

太后仔细打量着楚芸，容貌虽是俊俏，可是不够喜庆，冷冷冰冰的也不够平易近人。不过这份孝心倒是让自己心软了。

太后挥了挥手：“来，到我的跟前来。”

楚芸迈着碎步，谨慎小心的到了太后跟前，只见太后面色微红，说起话来也是声音低沉，像是被东西卡住了喉咙似的。

这个体征确实是受了风寒，可不是这多加被子可以医治的。

楚芸见时机还未成熟，尚未提及自己的见解。

太后问了一些无关痛痒之话，无非就是年龄，还有读的什么书之类的。楚芸一一耐心回答。

太后扫了她一眼，想不到这样冷傲的一个女子，竟有如此耐心，在跟前等了半个时辰不说，还愿意和自己一个老太婆说些家常。

楚芸深知，在太后面前，敢自在说话的人没有几个，自己便抓了一些她从未听过之事，娓娓道来，引起了太后的兴趣，躺在这床上，笑的喘了起来。

嬷嬷急着喊道：“快，快宣太医……”

楚芸靠在太后的跟前，只是在这背上轻拍了几下，一口恶痰便从太后的口里吐了出来。楚芸慌忙用自己的锦帕接住，小心的包了起来。

这一切嬷嬷都看在了眼里，暗道，一个初经人事的王妃，竟有如此心思，这恶痰，就连自己一把年纪看了也觉得恶心。想必太后此刻已经对这个女子倍加喜爱了。

太后轻声道：“你如何有这妙手，我这咳了几日，太医们也都束手无策，你竟将我这恶痰给拍了出来？”

楚芸不骄不躁，将锦帕递与佩兰，慢道：“小女自幼随师父学医，只不过会些皮毛，不足挂齿。”

“哦？你的师父是哪位太医？”太后两眼熠熠生辉，颇有兴趣。

楚芸勾唇，摇了摇头：“师父早已隐居山林，想必太后不曾听过他的名讳。”

天下之人，无人不晓这医仙乃华佗在世，救人无数，只不过楚芸不想让自己的师父再平添困扰，他之所以处江湖之远，便是厌恶这朝堂之上的纷纷扰扰。

太后见此，作罢，不提此事。

楚芸见太后已经对自己有了几分的喜爱和信任，便道：“太后今夜将这被褥取走一床，待明日醒来，风寒定当全无。”

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风寒乃是受冷所致，如今要太后少盖一些被子，岂不是容易加重。

太后见楚芸表情，眉眼之间有一道自信，便道：“姑且试一试，反正这风寒也是迟迟不好。”

见此，楚芸便知，今日要做之事皆已达成。

得到了宸妃娘娘的青睐，太后也对自己喜爱有加。

楚倩用自己的诗，在今夜也得到了不少的谬赞，暂且就不去扫她这个兴，待她高兴上几日。

从这寿仁宫出来以后，公公早已变得笑容可掬，兴许怕是看出了形势。

今日冷宫之事，量他也不敢提及，这可是牵扯到自己的脑袋之事。

回去的路上，楚芸看着佩兰眉宇之间的喜悦，眼底涌现的真情，身体却仍是在瑟瑟发抖。

她倒是疼惜这个丫头，将太后赐予自己的暖手小炉递与佩兰：“此物拿在手上，有些沉，你替我拿着吧。”

佩兰接过了暖炉，这才敢说话：“想不到今日竟在皇宫里见到了皇上还有太后，我觉得不可思议。”说起话来，舌头仍是打结。

楚芸刚刚见这丫头一言不发，站在一旁，也算是乖巧懂事，还以为是不畏惧这场面了，原来一直在隐忍。

回到这宫宴之上，众人都已散去，独留轩辕楚阳一人。

寒风萧瑟，青丝拂面。楚芸不禁心疼了起来，搓了搓双手，将轩辕楚阳冰冷的手护在掌中，兴许是前世辜负太多，今世总想着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