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是我亲姐姐

唐舟舟刚一踏进教室门，暂时维持纪律的年轻老师就如获大赦般迎上来，看唐舟舟的眼神好像在看救世主:“唐老师，你可算来了。”

没说出口的半句话是:总算有人过来料理这帮熊孩子了……

不用她说，唐舟舟已经被屋里喧天的吵闹声和小孩子的哭声震得脑仁子疼。她深吸一口气，走进门去。

教室前面摆着两架钢琴，本来剩余的空间是整整齐齐摆放的塑料小椅子，这会儿歪的歪，倒的倒，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一群小孩子聚集在教室中间，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唐舟舟一眼就看见了两个肇事者。站在那儿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胖男孩脸上被抓出了一条浅红色的印子，而对面正朝他怒目而视的小姑娘，辫子歪歪扭扭地散开一半，漂亮的粉色纱裙也被刮开了一条口子。

唐舟舟走过去，先是看了看小男孩脸上的伤，确定不严重后才回过头来问道:“怎么回事？”

刚安静了十几秒的小孩子瞬间又炸开锅，争先恐后地向老师“汇报”:“是她先打的他！”“不对，是他先说她没妈妈的！”“洛樱都差点气哭了！”“胡说，吴小胖才哭了……”

“……”唐舟舟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于是拍拍手让孩子们安静下来，随后叫了一个值班老师来领小胖子去搽药，自己带着小姑娘回了办公室。

“你叫……洛樱？”

唐舟舟回忆着刚才乱糟糟的一幕，隐约记得这个名字被提到过。

小姑娘没有回答，低头看着被刮破的裙子一角，湿漉漉的眼睛垂下去。小脸上泪痕纵横，满是不合年龄的倔强神情，像是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唐舟舟一瞬间就被萌化了。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然后耐心地道:“你告诉我为什么和他打架，我帮你把裙子补好。”

洛樱明显被说动了，但还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裙子是我爸爸给我买的，他说我妈妈最喜欢的就是粉色……他们说我没有妈妈，可我妈妈只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我才不是没有妈妈的小孩……”

小姑娘说到后来，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刚才一路维持的倔强早就无影无踪，开始一抽一抽地哭起来。本来就是粉妆玉砌的小女孩儿，这会儿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更是让人心疼。

唐舟舟心一下子软了。原来是单亲家庭……想来只有爸爸怎么都不会照顾得太细致，尤其是顾及到小孩子的感情。

洛少琛将车停在路边的时候，洛樱正拉着唐舟舟的手，一蹦一跳地走出来。

唐舟舟个子不算很高，但十分纤细，被旁边一团屁颠屁颠跟着的粉红色衬托着，更显得亭亭玉立。她侧着头同晚晚说话，一边伸手抿了一下垂落到脸侧的黑色长发。

洛少琛注意到洛樱穿的裙子跟来时有些不一样。裙摆一角似乎是扯开了一条口子，但被人巧妙地重新设计，松松地牵上去，直到腰间的蝴蝶结。

好像注意到洛少琛的目光，唐舟舟忽然抬起头来向这边望了一眼，然而视线又很快移开。

洛少琛坐在黑色的车窗后静静看着不远处的两人。薄唇微微抿成一条凛冽的线，侧脸英挺，墨镜遮挡下的面庞看不出表情。

直到车门忽然被打开，紧接着又“砰”地一声被关上，洛樱一扭一扭地爬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爸爸，”她伸展开两条短短的小胖腿坐在座位上，“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她严肃的表情让洛少琛将注意力收回来，落在了她身上。

“你看到刚才送我出来的那个姐姐了吗？”洛樱掰着手指头皱着眉道，“我怀疑她是我亲姐姐。”

“……”

洛少琛凉凉地飘了她一眼，然后发动了车子。

“真的！”看到自家爹地完全无视掉自己说的话，洛樱着急起来，“我见过我妈妈以前的照片，和这个姐姐特别像。不信你看啊。”她扒着车窗往外看，唐舟舟已经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嗯。洛樱满意地点点头。她看过电视剧里的情节，长得很像的都是失散多年的亲生母女，那个姐姐也一定是的。

洛少琛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一眼。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不远处正打开车门坐进去的那个女孩子，五官倒真的同洛樱几分相似。

“是吧是吧？”洛樱一脸得意。

“你没有亲姐姐。”洛少琛收回目光，指出洛樱逻辑上的根本错误。

啊？！

洛樱小脸顿时皱成一团，失望地坐回位置。但终是孩子心性，不一会儿就把“自己根本没有姐姐”的现实抛在了脑后，将注意力放在了洛少琛的手机上。

洛樱埋头认真地玩着开心消消乐，忽然手机响了一声。有消息弹了出来，她抓抓头发，想也没想就点开，然后秀气的眉渐渐拧成了一团:

“奶奶又给你发青汐阿姨的照片了。”

洛少琛只“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洛樱瞧着对话框里刚发过来的那张图片。

那是一个年轻女孩的照片。黑色露肩连衣裙，下摆是繁复的蕾丝，衬着修长白皙的双腿，鞋跟高到快要立起来。背景是一片干净澄澈的碧海蓝天，那女孩伸手撩着被风吹起来的长发，姿态优雅，笑容矜持而几分高傲。

洛樱却完全不在意这些，她紧盯着照片里人的脸，不满意地嘟囔:

“我不喜欢她。她看起来总是凶凶的。”青汐阿姨总是化很浓的妆，还涂鲜红色的指甲，好像电视里面的坏女巫。而且她明明每次都不想陪自己玩儿，可爸爸一来就做出很热情的样子。

洛樱用力撇了撇嘴。哼。她才不稀罕让青汐阿姨陪她玩呢。

洛少琛淡淡道，“你奶奶喜欢。”

“噫，”稚嫩的童音小小抽了口气，“那你要娶她吗？”她听见过爷爷和奶奶提起过，奶奶还趁爸爸不在的时候偷偷问她想不想要青汐阿姨做妈妈。但她一点儿也不想。

洛少琛没有回答。

洛樱抬起头望着他的侧脸。五岁小孩子尚未形成完整的审美，但已经模模糊糊有了“好看不好看”的概念。在洛樱心里，她的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也是最最好的爸爸。

总之她才不要把爸爸让给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和善的女人。奶奶喜欢也不行。

回到家已经是华灯初上，洛家宅子灯火通明。洛少琛走进门，一眼就看见了玄关处两只宝蓝色的尖头高跟鞋，目测鞋跟足有15cm。

他还没说话，倒是身后跟进来的洛樱先是吐了吐舌头，然后满脸困惑地问:“你说青汐阿姨整天穿那么高的鞋子还走那么快，都不会崴脚的吗？”

洛少琛挑挑眉，不予置评。

果然客厅里沙发上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和洛老太太热络地聊着天。孟青汐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转过头来朝洛少琛妩媚一笑:“少琛，你回来了。”

洛少琛冲她点点头，算是招呼。

洛老太太笑呵呵地看着儿子:“青汐前两天刚去芬兰旅游回来，我给你发了照片看到没？这孩子真是越出落越漂亮了！”

孟青汐脸上一红，娇嗔道:“伯母……”眼神却不住地往洛少琛身上瞟。

洛少琛已经脱掉外套和领带，衬衫领口松松地扯开几颗扣子，袖子挽起一半，露出半截麦色肌肤，修长有力的小臂。

这就是她心心念念、发誓要得到的男人。孟青汐出神地看着，脸上也浮起了笑意。

洛少琛“哦”了一声，注意到洛老太太威胁的眼神，目光在孟青汐身上落了一秒，然后道:“玩得怎么样？”

孟青汐有些惊喜，洛少琛很少主动和她搭话。她抿嘴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还好啦，那里很漂亮，本来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去北欧那边转转的，只是异国他乡的，一个人大晚上住酒店还是有点害怕……”

往下没再说，不过暗示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洛老太太笑眯眯地:“这好说，下次让少琛……”

“下次去跟我说一声，我安排人在那边接待。”洛少琛出声，打断洛老太太的话。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朝边看着手机边往嘴边送了一勺冰淇淋的洛樱一皱眉:“该吃饭了，怎么还在吃这个？”

洛樱嘴里塞的满满的，仗着奶奶在身旁，给了自家爹爹一个有恃无恐的小眼神。

孟青汐正因为刚才的暗示被洛少琛不冷不热挡回来而尴尬，这会儿忙转移目标，摸了摸洛樱的脑袋，“少吃一点，小心待会肚子疼。”看见洛樱低头发消息的样子，于是附身凑过去，有意无意地将微敞开的领口朝向洛少琛的方向，“樱樱给谁发短信呢，这么认真？”

洛樱自己有一个平时用的小手机，功能不多，打电话发短信足够。反正大部分时候身边也都有人看着。

这会儿看见孟青汐凑过来，她连忙把手机放到身后:“没什么。”

洛少琛扫了一眼，手机振动两下，有短信进来，闪着微光的几个字:“舟舟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