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杏花游

沈知雨听到宫雪墨提到她以前的事情，眼中闪过了一道黯然，不过回忆起从前，她笑了：“为何会陷入宫长夜的坑，大概是美色迷了心智亦或是他那时候对我太好了吧。”

沈知雨慢慢地将话说了出来，那是一个很简短的故事，也是一个让人意外的故事。沈知雨并不是一个怀春的少女，她素日看的书都是兵法史籍，从不对那些美好的才子佳人故事有什么幻想。在她看来，男儿与女子之间的缠绵纠葛也忒婆妈了，一点儿都没有男儿的气概。每每那云彩灵捧着那些书跟她讲的时候，她总是不耐烦地去舞刀弄棒去了。

不过也因为她不好弄脂舞粉。且又对那些话本子不感兴趣，因此与那些世家女子从来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世家女子的闲言碎语是多而烦杂，沈知雨凶悍的名声便也从她们的嘴中慢慢传开了。这期间云彩灵做了什么推波助澜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反正她就是没人娶。

沈家的女儿被人传成了凶悍的夜叉，媒婆上门与那些世家子弟说亲，那些世家子弟都和兔子见了老虎一样撒丫子跑。旁的女孩子十五岁都已经穿着凤冠霞披兴高采烈地嫁了，也就沈知雨待字闺中无人问津。只不过沈知雨不在乎，她老爹和一干哥哥更不在乎，他们不在乎女孩嫁给什么人来扬门楣，只想着让女孩嫁给一个对她好的人就行了，实在不行招一个赘婿也是容易的事情。

父亲不在乎，自己又不思春，这样一拖沈知雨就拖到了十七岁。她是不急，云彩灵就急了，因为她想要和沈知雨一起嫁，她曾经开玩笑说最好两人一起嫁，嫁给一对兄弟或者是就嫁给对门的，这样也好来往。其实沈知雨知道这个被父亲从战乱中救出来的女孩是想要嫁一个好人家免得受苦。这样的想法每个女孩家都有，也不算有野心，她眼看着云彩灵急得不行便也决定先相看人家，实在不行找一个老实本分的世家庶子就好了。可是谁能想到，就在那一年的元宵灯节一切都变了呢？

元宵灯会，那是女儿家难得能出来大大方方露脸的机会，不少人都会在这个时候遇上属于自己的情郎。猜灯谜，逛花灯，戴面具，内年的内容虽然单一，科一位内来的人多了趣味也上升了好几个等次。那一日她抓着云彩灵的手，照例去逛花灯，两人这一次没有带什么狐狸面具之类，反倒是买了两个极丑的青牙面具。可是谁不知道元宵灯会的人多，一道一道的人流还是将她与云彩灵冲散了。

元宵灯会拍花子的也多，沈知雨有一些慌张地去寻找，可在在来来往往的人中，怎么也找不到那个青面獠牙的人。直到她看到了一个面具一闪而过，沈知雨敢肯定自己是用了最快的速度，那绝对是她用轻功用的最好的一次。她轻踩着那些人的肩膀，落在了那人的面前，她根本没有看清那人的身形便心急地摘下那人的面具，见到的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极为俊朗的男人。沈知雨一下子就呆了，她见的男人不少，可是都是像父兄一样的莽汉子，哪见过这样斯文干净，俊朗的男子。

宫长夜见沈知雨呆了便笑了：“姑娘，你可否将我的面具还回来？你手中不是已经有一个了么？”

沈知雨的面上只觉得烧得慌，不过她还是表了一句歉意：“对不起，认错人了。”

“姑娘可是有急事？”宫长夜笑着说。

沈知雨摇了摇让自己清醒一些：“是，公子可看见一个带着青牙面具的姑娘，她是与我一起的只不过走散了。”

宫长夜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一个花灯摊子：“姑娘可是指她？”沈知雨顺着宫长夜的手指看过去，便见到了那云彩灵熟悉的背影。沈知雨笑着点头说：“多谢公子。”沈知雨上前拉住了云彩灵，还想要再和宫长夜道谢的时候，却早已不见宫长夜的身影了。沈知雨微微失神，却被云彩灵推了一把：“怎的，丢魂了？”

沈知雨是一个果断的人，既然上了心自然会想方设法找到那人，若是娶妻了，那便不纠缠，若是未娶妻，她还能争一争不是么？于是他将自己的心思与父亲说了。

父亲沈湛一听女儿动心了，便做出了一副怪脸笑嘻嘻地说：“你终于想要郎君了，说说吧，想要什么样的，只要不是皇族，无论哪一个爹都可以为你弄来做你的赘婿。”

“他啊，很好看，有一对很英气的剑眉，一双好看的星眸，鼻子很挺，嘴巴？”沈知雨皱着眉头想着宫长夜的容貌，然后笑着说，“嘴巴很薄，跟爹爹那一把雪雁长刀的刀锋一样薄，粉粉的，好看极了。”

沈湛听到这话愣住了这闺女是看上哪一个小白脸了？不过女儿的心思是不能违背的，他还是派人请来了画师，按着女儿的意思花了一张画。在沈知雨折腾了四个时辰后，终于将宫长夜的模样画出来了，可是画出来的那一刻却迎来了父亲的反对声：“这件事绝不可能。”

沈知雨被父亲的拒绝弄懵了，父亲不是说支持自己么，为何要反对这件事情？沈湛低低一叹：“这是大皇子，虽说未娶正妃，可是不是良人啊。”

沈湛的话，沈知雨是没有听的，她第一次反抗。而且是绝食反抗，她是一头犟驴子，不撞南墙不回头。沈湛拿她没奈何，而云彩灵又将这件事传出去了，弄得整个京师都知道沈家大小姐沈知雨对大皇子一见倾心。沈知雨的名声已经毁了，就是招赘也没有男子会答应了，就在这时那宫长夜来了。宫长夜用极为诚恳的态度跪在了沈湛面前，说是他与沈知雨是两情相悦，这一跪就是一个下午，沈湛最后碍于皇室还是答应了这一桩婚事。

这样的结局是令人满意的，宫长夜满意，沈知雨满意，喜欢看才子佳人大团圆的看客们满意，独独沈湛没有满意。他在沈知雨嫁给宫长夜后就带着自家的几个儿子挂帅出征了。

新婚的时候，宫长夜与她说，那一夜的元宵灯会是他最难忘的夜晚，他最爱的女人宛若仙女一样降临在他的面前，那是他一生最好的幸运。当听到这句话时，沈知雨是感动的，她以为宫长夜会对她好，事实也是如此，宫长夜是对她好，只不过是好在表面罢了。而她确实是宫长夜一生最大的幸运，若没有她，宫长夜根本没有那么容易登上皇位。

沈知雨看着宫雪墨笑着说：“我的故事说完了，该你了不是么？”

“只不过是一个傻姑娘的故事罢了。”宫雪墨笑着摇头，似乎不打算允诺那诺言。

“就算是一个傻姑娘的故事，也是一个好故事，而不是被某人白听的故事。”沈知雨也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嘴里讥讽宫雪墨。

“呵呵，你后悔么？”宫雪墨往自己嘴里倒了一杯酒。

沈知雨笑了：“是啊，我没有后悔嫁给他，只是恨他夺了我的孩子罢了。”沈知雨没有后悔过那一次的义无反顾，她只是恨宫长夜的负心薄情罢了。那个人给了她一生的伤痛，报复回来就是了，至于后悔？后悔也是于事无补的不是么？

“弹唱一曲思帝乡吧。”宫雪墨笑着对沈知雨说，“你没有后悔嫁给他不是么？一曲思帝乡也算是对你的冲动最好的诠释。”

沈知雨的轻声哼唱着：“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伴随着那黄莺出谷的歌声，宫长夜的眼中也多了一抹暗沉，他缓缓开口：“娘亲和父皇相遇是在海棠花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