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满地鲜红的青春。
警局里,负责笔录的小警察张昊是警校新毕业的,资历尚浅还不懂得很好的消化外界负面能量对自己情绪的影响,翻着手上的笔录卷宗,不自觉得颦眉。这是桩涉及到在校学生的凶杀案,翻过那份档案,最上头附着的一张2寸标准免冠证件照就是案子里作为嫌疑人的女生,刚过十八岁生日。
“苏澈?!”
放下手中的卷宗,他抬头,眼神冷厉看向对面的女生,毫无感情道:“据你所说,你发现死者之后就报警了。但是根据现场摄像记录,你进去之后有十分钟左右的空白。请问你,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她垂了眸,并没有回答。
小警察没有放松,将卷宗里的一个证物袋推了过去,“这个东西是现场提取的,我想你应该很眼熟?”
苏澈的视线随之落到他展示的那个装在证物袋里的内容物上,红色棉线编制的手环,最普通也最常见的那种,年轻人都会用来做情侣信物。
望见那条手环,她似是被烫到一般,微微有些瑟缩抓住了裙边侧袋。
没留意她的小动作,但却看到了她眼里的畏惧,小警察乘胜追击,“我们有证据证明,你确实有过类似的手环,而且这个手环上也采集到你和死者的DNA。所以,我想听听你的解释。一个已经重伤的人,是如何将你手上的手环扯下来的?”
“……”她兀自不吱声,只是眼眸泛红,身体不自觉的发颤。
对面小警察已经有些不耐烦,“你不敢说,我替你说。分明是你推他,他才抓住了你的手环。所以,你不是救人,你是杀人。苏澈,你杀了李睿哲。”
原本尚算平和的苏澈恍惚睁大了一双眼睛,望向对面的小警察。迎着她的神色,小警察步步紧逼继续道:“因为他强女干了你的朋友,所以你激愤之下将他推倒。没想到意外磕到后脑勺,人就这么死了。我说的对吗?苏澈同学,你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确实是你动的手。”
“……”苏澈依旧没有开口。事实上没有人明白,李睿哲之于她,不单是朋友,亦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即使他再万劫不复,她也不会对他下手。
可是,这些话她却没打算告知别人。
小警察静默望着她许久,只觉得要疯,“你说话啊,是或否。在那十分钟里你到底在做什么?还有这个手环,要怎么解释?你扶他,结果被一把扯断?”
“……”苏澈再次垂了眸,整个人不自己的抖了起来,下意识捏紧了裙子侧边的口袋。
迎着她的神色,小警察一拍桌面,站了起来,“我告诉你坦白从宽,负隅顽抗对你没有好结果。”
如此巨大的动静终于招来了外人的注意,询问室的门被敲响。
“小张,控制一下情绪。”
苏澈循声望去,看到了出声的郑警官。
因为担心张昊情绪过激,郑警官接替了接下去的笔录工作。因为曾经负责过辖区内未成年少年犯的工作,所以他对苏澈并不陌生,知道眼前这个少女所有的不良记录。如今她头上的未成年人这道免死金牌已经失效,不再有别的庇护。
“你的生日是4月17日,不巧,今天是4月18日。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是年满18周岁的完全刑事责任人。”与张昊的着急不同,郑警官一脸平和的提醒苏澈,“不管以前如何,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走正道。”
面对郑警官,苏澈终于懒懒开了口,“正道?什么是正道?你们认可的东西就是正道?脱离你们范畴的就是作恶吗?所以当初哥白尼被烧死的时候也并不是错的,毕竟在那个时候他也是异端。”
郑警官并未在意她的态度,只说自己要说的话:“整个视频显示,在死者出事这段时间里只有你进出过,而且他手中握着的是有你DNA的手环。对于这一点,你并没有合理的解释可以让人信服。”
循着那冷漠的眼神,苏澈似乎看到了三小时前那满目的鲜红,自李睿哲后脑处淌了满地。那场景对视觉刺激太过,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回到了少时,看到母亲覆在白布单下尸身滴落的血液。
她失措的蹲下去摇他,却意外发现了他握在手里的红色手环,正是现在证物袋里那个。虽然一模一样,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个手环已经不是李睿哲原本手里握着的了。
看出苏澈的恍惚,郑警官失望的摇了摇头,“苏澈,我也想帮你。但是,你必须配合警方。”
她心中一恸,微微垂下了眼眸,轻嗤出声:“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郑警官眼神一滞,缓了缓又道:“据我们收集到的各种消息汇总,你与死者李睿哲曾经交好。而后你考上了附中高中部,认识了何优璇和隋益。据称,你喜欢隋益,多次公然表白。但是隋益更关心那个叫何优璇的女生。之后你就引了何优璇去见李睿哲,发生了强女干事件。再接着,就是李瑞哲的死亡。所以这其中的因果,我想还是你自己亲口说出来比较好。”
话落,苏澈终于开了口,“我想见隋益。”
郑警官有些愕然的抬头,“这个不合规矩。”
“不见他,我不会说。”她垂了眸。
“郑队!”张昊又一次回到了这个审讯室,没看苏澈,而是附耳对郑警官说了几句话。
郑警官听完整个沉默了,少顷,望向她道:“刚刚的消息,你的同学何优璇吞安眠药自杀被送医院了。”
“我要见隋益。”苏澈坚持,再次捏紧了裙边侧口袋,里面藏着扭曲歪斜的一道手环。
没多久,她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穿着附中校服的男生进来。清俊的眉眼间不是青春年少的盎然,而是沾染着血色的凄楚……以及对她的愤恨之色。
那是隋益。曾是她臆想中的整个青春,却在这一刻,也随着那不堪的现实,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他望着她狠声道:“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
她麻木的脸上浮起自嘲的笑,“太可惜了,我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