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感人的小说

柳絮【转载作者子澈】2009-07-10 15:39柳絮是一位雅致的女子。六十年前的柳絮如花般妩媚动人。
那天清晨，顾香山在柳清贵家中把一车干草往村外牛棚里送的时候，朝阳刚刚爬出青黑色的地平线。恍若蛋黄色的光束正抛洒在蓝灰色的房顶之上。柳絮站在廊檐下，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裸露着乳白色的脖颈和手臂。顾香山霎时心头一阵颤栗。这个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境中女子。此时，离他很近，却又远不可及。
顾香山十分清楚自己的位置。自从当小学教员的父亲早早去世，母亲又远嫁他乡之后，这个破落的书香门第除了留给自己一个文雅的名字和几间破屋外，其他一无所有。
柳清贵有的是房子，有的是一望无际的田地，有着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玉器瓷器，钢洋现钞。柳家的基业到了柳清贵手中吹气球一般膨胀。这一切缘于柳清贵的心黑手辣，为弄钱不择手段。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中，柳清贵的财富积累在诺大的豫西南像一个神话。乡里人甚至传言，柳清贵和临省的黑道有染，在外乡有一帮兄弟明枪持火抢劫，因而暴富。顾香山认为这只是谣传。他细细寻思柳清贵的发家主要缘于他的精明能干、吝啬和做投机生意。
到柳清贵家扛长工的人都干不多长时间就辞工回家或者另谋出路。原因在于柳清袭晌贵的失误记分法----每一个做工的人都要按照出错的次数年终扣发相当一笔工钱。顾香山没有走。他几乎死心塌地留在柳家一干五年。缘由是在一年里可以见到柳絮几次----她在县城省城一直上学，一年中间能够回来几回。他知道自己被这样一个妩媚动人的女子深深吸引着。他甚至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念头：柳絮能破天荒喜欢上他这样一个勤劳、朴实、精明能干又长相不赖的伙计。然后，在柳清贵百年之后，理所应当能分得柳家的一部分产业。
故事并没有像顾香山渴望的那样发生。柳絮不知什么原因突然从省城回来。接着，柳清贵要把她嫁给县城中的保安团长。那个团长有大的背景，是地区党部主任的侄子，将来必定会前途无量。
柳絮出嫁的那天，顾香山眼神死鱼一样僵硬。干活老是出错，被一连记了三个失误。顾香山痛苦地意识到，他也应该离开柳家了。
柳絮像似出嫁一年多就守了寡。中原突围的时候，她的丈夫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带领了保安团几百号人马去围堵中原解放军，被当场打死。柳絮又返回娘家居住，神情忧郁。
顾香山在一九四七年参军。当时，要打襄樊战役，他赶着自家的牛车去支前，一去就留在了部队。后来，又参加了淮海战役、渡江战役，顾香山随着部队一直打到大西南的西双版纳。几年时间，他因作战勇敢，又有文化，被调到团部作孙高了参谋。
一九五三年他首次回村，发现了家乡翻天覆地的变化。柳家的家产被村里人全部分光。英雄一世的柳清贵吊死在村旁坟地里的歪脖树上。柳絮和她的母亲被赶到村口原先作牛棚的三间草屋里居住。见到柳絮的时候，她的头发蓬乱，脸上像似落了一层灰土，看见村人，低头快走，躲躲闪闪。顾香山心头一震：那个身着白衣的雅致女子，怎么如今变成一个粗糙的村妇？这再是不是当年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妩媚动人女子？可是,现在自己能够娶她吗?娶了土豪劣绅的子女，自己政治上要背负一辈子的黑锅。此时，顾香山已经入了党，深刻地知道军人的政治生命何等宝贵。
一九五八年春节，已经荣升解放军某部营长的顾香山再次返乡。听村里的人讲，一九五四年，柳絮和村里拍凯锋的一个无产阶级老光棍结了婚。没出一年，老光棍得急病死掉了，村里人说柳絮命里克夫。后来，没有人再敢娶她。她的母亲也病死了，只剩下她独自一个人屈辱地活着，又搬回到村头那三间草屋里。
顾香山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他没有对一同返乡妻儿说。自己偷偷走到草屋前，又有些后悔，怕村里的人看见了说闲话。转了几个圈子，犹豫不决的时候，柳絮从草屋的黑门洞里走了出来。
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柳絮的脸有些浮肿。她的眼神还是那样清亮，像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对视了一会，她轻声说，你回屋里坐吧？顾香山猛然间感到脸上无比臊热，慌乱地说，不了，不了。扭头顺着原路返了回来。走出去几十米远，他扭头看看，她还僵直地站在那里。顾香山一霎时就偷偷哭出声来。他知道他的梦碎了，彻底地碎了。
柳絮是一九九八年去世，共守寡四十多年，无儿无女，是村里极有名气的五保户。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她的年龄大了，身体开始发胖，成圆球状，臀部肥大。性格也开始大变，见人大大咧咧，有说有笑。没有人的时候，她就独自坐在草屋旁的树荫下发呆，像似回忆往昔沉浮不定的旧事。我们一群调皮捣蛋的小伙伴经常无聊地到村旁骚扰她。我们悄悄溜到草屋旁边，一同大声喊叫“大屁股老婆！－－”然后，扭头狂奔，怕她追打。
我于二00二年清明节前返乡和顾香山相遇。我和叔父相跟着到祖父母的坟前烧纸。那时看见一个精瘦的老人在不远处的柳絮坟前也在烧纸。叔父说，那就是咱村的名人顾香山，最后从许昌军区司令员的位子上退下来。他暗地里想了一辈子“大屁股老婆”。
“想”在豫西南的方言里是“暗恋”的意思。

一个人因为什么原因可以让另外一个人暗恋一辈子？

我非常震惊！

我情不自禁走过去和老人搭话。我给老人递过去了一支“延安牌”香烟。老人坐在坟旁，点着香烟，神色平静，慢慢给我讲述几十年来的陈年旧事。
蓦然间，一个身着白衣的雅致女子又慢慢鲜活起来。

注：此篇已经在2009年第11期《中华诗词报·小说卷》杂志（5月3日出版）发表。

普美评：绝望凄婉，生活的摧残，直使人不能卒读。还是焚瑾碎玉。不堪言，不堪思。你的评论准确精辟啊！这正是子澈写该文的主旨！子澈感谢！

读过子澈先生《柳絮》（《普美圈文苑华章》），直感生活无情摧残。魂牵梦萦的素衣女子如何成了七八十年代的模样？是怎样的风雨摧残？是怎样的尘沙消磨？时乎？天乎？人乎？
此景人间世多有，流水情怀怎奈，一别竟伤春去了？
金庸先生《白马啸西风》最后李文秀独走江南，(如果你深深爱着的人，去深深的爱上了别人。白马带著她一步步的回到中原。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的走，但终是能回到中原的。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犹同郭襄漂迹天涯怀一个无果的梦想而终老。此情何堪，有谁论？